“你是說‘石門奇女’那篇吧?那是唯一的特例。在后人整理昭梿手稿時沒有發(fā)現(xiàn)那篇。當(dāng)時,人們也不知道有你手上這本書。如果知道,也許就不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了。我曾經(jīng)想過寫一篇論文,就是關(guān)于這段文字的。但可惜的是我也和這本書僅是一面之緣,沒有論據(jù)的文章怎么做?也只好作罷?!?/p>
“這篇文章會不會是別人的偽作?”沈默看著吳伯寅。
“這不太可能。因?yàn)檫@本書成書時作者依然健在,而且印書人的身份也特殊。偽作的可能性幾乎沒有?!眳遣挚隙ǖ恼f。
“那這個故事就太離奇了,有點(diǎn)不可思議。”
“噢?小伙子,你覺得哪兒離奇了?”吳伯寅好奇地問。
“石門女在傅恒的帥帳里來去自由,莫非傅恒真的是中了她的蠱術(shù)?”
“哈哈……”吳伯寅老人突然朗聲大笑,“小伙子,你挺愛動腦子的。不過,看來你對這位傅恒大人還是了解不夠??!你知道傅恒和乾隆皇帝的關(guān)系嗎?”
“他是乾隆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富察氏的親弟弟?!?/p>
“不錯,還有呢?”
沈默搖搖頭。
“說起來,這涉及乾隆皇帝和傅恒之間的一件隱私,也算是乾隆皇帝的一樁丑聞吧!乾隆爺和自己的內(nèi)弟媳,也就是傅恒的夫人私通。給傅恒戴了一個天字號的綠帽子。后來,傅恒的夫人還替乾隆爺生下一個龍種。傅恒明明知道,卻敢怒不敢言?!?/p>
吳伯寅說的這些,沈默也曾經(jīng)在許多野史資料和筆記小說中見過,比如蔡東藩的《清史演義》中就有清楚的描寫。但沈默一直以為那不過是民間謠言,不足為據(jù):“這些怕都是謠傳,不足采信吧?”
“其實(shí),這世上許多事都不是空穴來風(fēng)。這等糗事,官方的史料中誰敢寫?就是董狐在世怕也不行。雖然沒有直接的記載,但側(cè)面的佐證還是不難找到的。”
“吳爺爺,您再說詳細(xì)些?!鄙蚰瑧┣蟆?/p>
“遠(yuǎn)的不說,就你手上拿的這本書里就有。你看這一篇。”吳伯寅拿起那本《嘯亭雜錄》,信手翻到一處遞給沈默。
沈默接過一看,是“異姓王”條目,內(nèi)容如下:
“本朝罕有以異姓封王者,國初有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以泛海來歸,封孔為定南王,耿為靖南王,尚為平南王。吳三桂以請兵功為平西王,揚(yáng)古利以世臣故追贈武勛王,孫可望來歸封義王,黃芳度以殉節(jié)贈忠勇王,然皆不世其爵。惟??蛋惨哉髅甾坝谲?,特贈嘉勇郡王,其子德麟現(xiàn)襲貝勒,蓋曠典也?!?/p>
吳伯寅道:“縱觀整個清代歷史,除了開國時冊封了吳三桂等幾位異姓王,唯一的例外就是??蛋?。而且,清初的幾位王爺都是不能世襲的。只有??蛋驳淖訉O可以世襲王爵。這樣的恩典,可以說是空前而絕后。憑公而論,福康安的功績又怎能和吳三桂、尚可喜他們相比?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嗎???蛋埠卧S人也?他就是傅恒的兒子!也就是人們傳說中傅恒夫人替乾隆爺生的龍種。設(shè)想一下,如果??蛋舱媸乔?shù)膬鹤樱敲催@曠世之典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即便如此,這和傅恒與石門女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當(dāng)然有關(guān)系。傅恒雖然對乾隆皇帝和自己老婆的事不敢問,也不能問。但他畢竟是個男人?。∵@口窩囊氣出不來,心里能沒個想法?自己帶兵在邊關(guān)打仗,自己家里還不一定發(fā)生什么事情呢!在軍中養(yǎng)個小妾也算是給自己找個樂子。況且,這好事是自己找上門兒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傅恒為啥不帶石門女回北京?而是厚遣之?”
“如果說石門女已經(jīng)身懷六甲了呢?傅恒也許就會放了石門女,并且多多地給她一些財寶,讓她為自己留一條根。如果帶回北京,說不定又會讓乾隆皇帝一鍋煮了—這句是我瞎說的,沒什么依據(jù)。不過,如果讓我解釋,我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說得通?!?/p>
這可真是一個大膽而奇特的設(shè)想,沈默心想。如果這個設(shè)想成立,《嘯亭雜錄》的所有問題倒是都解釋通了??墒牵@能作為證據(jù)嗎?
“吳爺爺,您能說說我太爺爺?shù)氖聠??只要您知道的,和我太爺爺有關(guān)的事情我都想聽?!?/p>
“當(dāng)年我?guī)煾岛屠钕壬磺轭H厚,可惜他老人家早就仙逝了。那時我年紀(jì)輕,只記得那年李畋先生很狼狽地來我們漱石齋,衣服也爛了,眼鏡只剩下半邊,用草繩拴在頭上。我?guī)煾盗衾钕壬谑S小住了幾日,給他新做的衣服和新配的眼鏡還是我去取來的。后來,李先生就走了,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他。不過,有一個人可能知道的更多一些?!?/p>
“誰?”沈默急忙問道。
“當(dāng)年,李先生曾經(jīng)救過一個叫阿雅的姑娘。她和我年齡不相上下,只是不知道還在不在人世了。”吳伯寅說道。
“她在哪兒?”沈默仿佛看到一線希望。
吳伯寅搖頭:“只聽說她是岜沙人,其他的就不知道了?!?/p>
“她家在岜沙還是她嫁到岜沙?”沈默想盡可能問得詳細(xì)些。
“她家是岜沙,至于她后來嫁到哪兒我不知道?!眳遣攘艘豢诓?。
阿雅!聽到這個名字,沈鳴謙老人的思緒又回到那個不堪回首的年代,喃喃地說:“阿雅,我知道?!?/p>
注一:端方(1861~1911)中國清末金石學(xué)家。字午橋,號陶齋。滿洲正白旗人,托活洛氏。由蔭生中舉,歷任工部主事﹑陸軍部尚書﹑湖廣總督﹑兩江總督等職。曾赴歐美考察政治,興辦新政,并為清政府開辦警察﹑新式陸軍等事宜,還以侍郎銜督辦川漢﹑粵漢鐵路。宣統(tǒng)三年(1911)為鎮(zhèn)壓四川保路運(yùn)動入川,在資州因兵變被殺,清室追贈太子太保,謚忠敏。
注二:董狐,春秋晉國太史,亦稱史狐?!蹲髠?宣公二年》載:趙穿殺晉靈公,身為正卿的趙盾沒有管,董狐認(rèn)為趙盾應(yīng)負(fù)責(zé)任,便在史策上記載說“趙盾弒其君”。為趙盾所殺。后孔子稱贊說:“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