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總是很慢,但是并不覺得拖拉,反而盡顯優(yōu)雅,即使是放下筷子這樣一個簡單的舉動,也做得近乎完美,落桌時沒有一絲聲音。
“其實不是成親,是選親?!背企虾貌蝗菀渍业阶约褐赖脑掝},精神大好,“朝陽郡主心高氣傲,皇上幾次賜婚都被婉拒,惹得龍顏大怒,拍桌子問她到底要嫁什么人,她說要嫁天下最出眾的人,因而才有了這一出選親大會?!?/p>
李寫意很專注地聽著,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微笑。
楚云笙似受到很大鼓勵,接著說:“朝陽郡主的府上這幾日一定熱鬧非凡,客棧也必然人滿為患,李姑娘若是不嫌棄,到了京城,不如就住在我家好了,我家有處偏院……”
“好。”還未等楚云笙說完,李寫意已經(jīng)慨然應(yīng)允,眸光掃來,澄澈淡定,“叨擾楚公子了?!?/p>
楚云笙出言邀請的時候,本沒指望她會答應(yīng),兀自搜腸刮肚地找著理由,沒想到她竟然這樣輕巧地答應(yīng)了!
“應(yīng)該說是我的榮幸。”憋了半日,滿腔的喜悅才變成這一句話。
李寫意還是清清淡淡地笑,反而是楚云笙的臉突然變得通紅。
正在這個當(dāng)口,蘇亞已經(jīng)提著劍闖了進(jìn)來,進(jìn)門后也不說話,大刀金馬的往椅子上一坐,哼哧哼哧地生著悶氣。
李錚與小魚隨后而入,李錚照樣一副榮寵不驚的模樣,倒是小魚,笑得賊兮兮的,典型的落井下石。
“怎么了?”其實看到蘇亞的情形,楚云笙也能猜到蘇亞打輸了,但是輸贏乃兵家常事,不至于如此生氣吧。
“十招?!碧K亞扭頭,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十招還是李錚哥哥讓你的,不然,就你這三腳貓的功夫,最多四招……”小魚笑嘻嘻地火上澆油。
“小魚!”李寫意輕喝一聲,她的聲音不大,卻極有震懾力,小魚縮了縮肩膀,當(dāng)即不再言語。
“十招已算不錯?!贝驍嘈◆~后,李寫意輕聲勸慰道,“有許多成名劍客,在李錚手中拆不過五招,何況你實戰(zhàn)經(jīng)驗不足,發(fā)揮上亦打了折扣。”
蘇亞的臉色這才稍緩,過了半日才悶聲說:“只怪我學(xué)藝不精,等到了京城,讓我?guī)煾祦砼c李錚比上一比?!?/p>
“你師傅是誰?”一直沉默的李錚突然插了一句。
“田京——田大人?!碧K亞得意揚(yáng)揚(yáng)地說。
李寫意放在桌上的手極輕微地動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李錚亦是一臉沉思。
“那個田京有什么了不起的,瞧你那得意樣!”小魚忍不住啐了一口,鄙夷地看著蘇亞。
蘇亞臉色一變,很認(rèn)真地反駁道:“田大人是我們楚國的英雄。你還是小屁孩的時候,他就是大將軍了,當(dāng)年瑾王造反,也是田大人引兵壓下的,三萬軍馬硬是把七萬反軍殺得片甲不留……”
“很晚了,我們上路吧?!崩铄P冷冰冰地冒出了一句,也不理蘇亞近乎幽怨的眼神,拉起他便往外走。
蘇亞被拉得踉踉蹌蹌,不過考慮到對方的武功高深莫測,也不敢反抗。
“對不起,李錚就是這樣的脾氣,有點急。”李寫意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楚云笙歉意地笑笑,然后跟著走了出去。
她的背影纖細(xì)而挺直,如卓然而立的一株蓮花,楚云笙突然覺得心疼,仿佛那挺直的脊梁上承擔(dān)了太多的東西,以至于她的腳步不能不堅定,不能不從容。
而李錚,一個如此溫柔的男人,會為病人準(zhǔn)備蜜棗的男人,性子會急么?
從晉江到楚京的路途并不算太長,緊趕慢趕,第十日晚便見到了京城的高大城樓。
這一路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后,李寫意又時時與小魚、李錚在一起,楚云笙竟再也找不到其他與她單獨(dú)相處的機(jī)會,只是投宿時有幾句客套的問候。
然而她的神色總是溫婉的,若是他不小心看過去,她也會回以清清淡淡的一笑,如風(fēng)一樣,消失在空氣中。
到京城的時候,天已近黃昏,夏日的傍晚空空曠曠,仰頭望去,城樓接著天際,一齊籠罩在淡淡的霞光之中。
“我記得城外有一棵很老的柳樹……”李寫意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若不是楚云笙細(xì)心傾聽,幾乎以為那不過是一聲嘆息。
“前年的一個雨天,剛巧被一個閃雷劈到了?!彬T在馬上的楚云笙回憶片刻,“李姑娘以前來過京城嗎?”
“是啊,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李寫意淡然一笑,放下車簾,聽著骨碌骨碌的車轅聲……馬車緩緩地駛?cè)刖┏侵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