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這個她最敬愛的親人卻陌生得讓她有些恐懼。
“長恭,是我將你的秘密告訴了皇上,為的是換回孝琬的平安。”長公主幽幽道,“可沒想到,卻被恒伽……原來恒伽早就知道了你的秘密?!?/p>
長恭的眼神仿佛被定住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真的是您,大娘,原來真的是您……”她頓了頓,又啞聲道,“大娘,您怎么不告訴我?若我知道您是為了救三哥,我一定不會繼續(xù)隱瞞皇上?。 ?/p>
長公主似乎愣了愣,“長恭,你不怪我?”
“我怎么會怪您?怎么會……大娘,這又算得上什么罪!您也是為了三哥……”
“不,長恭,你不明白,其實我一直就是……”
“大娘,您別說了,”長恭打斷了她的話,“我會好好照顧您,連同三哥的那份一起。我也會好好照顧正禮他們,絕對不讓任何人欺負你們,絕對不會!”
長公主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想要說什么,卻始終沒有說出來。
“大娘,您也早些休息吧?!遍L恭又看了一眼還沒醒來的崔瀾,恨恨道,“我答應(yīng)您,不殺這個賤人就是?!?/p>
恒伽也站起身,“那么在下也告辭了?!彼庾吡藥撞剑滞A讼聛?,“長恭,你這幾天也不會去上朝了吧?”
見長恭不回答,他點了點頭,“明白了。”
走出高府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已是凌晨時分,昏暗的天還沒有完全亮起,但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點點魚肚白般的顏色。
仰望天邊,他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擔憂的神色,長公主一定還有更重要的事瞞著長恭……
兩天來,長恭一直在府中忙著孝琬的后事。孝瑜過世的時候,她一直躲在房中不肯出來,那時的大小事情,都是孝琬一手操辦的。可現(xiàn)在,她是高家唯一的頂梁柱,她不能以傷心痛苦為借口來逃避責任。
就算心在流血,也要舔著傷口繼續(xù)撐下去。因為,已經(jīng)沒有哥哥們在前面為她擋風遮雨了……
“四叔,四叔,陪我玩好不好?”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從她身后怯生生地傳了過來。長恭轉(zhuǎn)過頭來,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正禮乖,自己去玩好不好?”
現(xiàn)在她心里最感安慰的就是,正禮總算平安地回來了,這是三哥最為珍貴的骨血,她就是拼了命也要守護他。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接著,只見一位少女發(fā)瘋似的沖了進來,見到長恭便一下子投入她的懷里號啕大哭……
“長恭哥哥,三哥哥他……他……我好想來看你們,可是那個姓鄭的老頭怕我惹麻煩,把我鎖在了房里,我好不容易才跑了出來……我……”
“小鐵……”長恭用力地抱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別哭了,別哭了……”
小鐵緊緊抓著她的衣襟,泣不成聲。
天上下起了蒙蒙秋雨,濕潤的青石子路上不知何時鋪了一層厚實的落葉。紅葉開始凋謝了,這種猶如幻夢的葉子,因為泫然欲泣的凄楚而變得更加美麗。
“王爺,您還要陪夫人去趟寺廟,夫人已經(jīng)在犢車上等著了?!惫芗以谝慌蕴嵝训?。
長恭點了點頭,低聲對小鐵道:“你就在這里待著,哪里也別去。我陪大娘去趟寺廟請三哥生前最欣賞的方丈來做法事……”每說一個字,她都心如刀割,現(xiàn)在的她,終于能體會當初三哥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操辦著大哥的后事了,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啊……
她的眼中仿佛有什么急速涌了上來,然后,慢慢崩毀碎裂,落入塵土——再回不來。
長恭走出高府大門,準備上犢車時,看見管家正在兇巴巴地趕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本來她也沒有在意,但目光一轉(zhuǎn),卻忽然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鄭遠!”她驚訝地脫口喊了一聲。
那人似乎沒什么反應(yīng),雖然抬起頭朝她的方向望來,臉上卻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鄭遠,真的是你!”長恭一個箭步?jīng)_到他的面前,“你怎么會在這里?”話剛問出口,她又驀然想起鄭遠好像早就瘋了,問了也是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