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重而窒悶。數(shù)十支利箭已然在弦,只待云景一聲令下,但是他不敢。
沈醉天握著我的手腕,拇指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背,手掌之間厚實的繭,一粒粒微微地凸起。使我產(chǎn)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林少辭握著酒杯,低頭看著杯中的酒,他的側臉沐浴在淡白的月光里,恍惚有一種悵然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對于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但,柳暗自從進門,就沒有正眼看過他,似乎并沒有把這個少主放在眼里。昔日,我還是莊主的時候,她對我亦是不假辭色?;蛟S在她眼里,除了林晚詞,就再也看不見旁人吧,假如真的是這樣,那么容疏狂中毒一事,就得另當別論。機會難得,我必須得問出來。
“柳姑娘,我有一事請教?!?/p>
她看著我,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個字:“你問。”
“當日在姑蘇,我忽然中毒,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她的眼神驀然變了,笑容凝固在臉上,“你真的失憶了?”
我頗有些哭笑不得,地球人都知道的事,敢情她以為我是裝的。
她冷冷道:“毒是我給你的?!?/p>
此言一出,林少辭微微變色,我料不到她如此坦誠,也不禁一呆。
誰知她繼續(xù)道:“不過,將毒倒進杯子里,喝下去的人,卻是容姑娘自己?!?/p>
我又是一驚,“我自己給自己下毒?”
她不理我,徑自道:“當日楚天遙派人提親,鬼谷盟屢屢騷擾,老莊主萬般無奈,只得讓你代替晚詞小姐出嫁,我陪嫁隨行,協(xié)助你取得那份名單。那時,你正在姑蘇與鬼谷盟交鋒,接到消息后的第三天晚上,忽然服毒……”
我忍不住道:“我難道腦子壞掉了?”
她冷然一笑,“你腦子沒有壞,心卻死了。”
“你心里喜歡的人是少主,卻不得不嫁給楚天遙?!?/p>
我不由得靜默,細細思量容疏狂當時的心情,的確有這個可能。她這一生都為報答林千易的恩情而活著,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為她考慮過,視她所做的一切為理所當然。
柳暗冷笑一聲,繼續(xù)道:“盡管你心灰意冷,但你對老莊主一向是言聽計從,忠心不二,老莊主要你偷那份名單,你絕不會撒手不管……”
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奇怪,“最后促使你下決心服毒自殺的人,是風凈漓?!?/p>
我不解?!笆裁匆馑??”
她的眼睛里多了一抹譏誚的意味。“那一晚風凈漓夜訪鳳翔客棧之后,你神色恍惚地呆坐了半天,忽然問我要了‘紅蓮之心’,然后將我支開……可是,我當時并沒有離開。我親眼看見你將毒倒進那杯被風凈漓下了藥的杯子里,然后喝了下去。我猜想,你因為看見她,受了刺激……”
我蹙眉:“受刺激?”
她冷冷道:“少主為她拒婚,你心里一直嫉恨她。而你一旦嫁給楚天遙,只會讓她稱心如意……”
我反問:“我若是死了,豈非更讓她稱心?”
她笑了?!斑@就是容姑娘的高明之處了,她夜訪鳳翔客棧之后,你突然中毒而死。就為這個嫌疑,少主這一生都不可能娶風凈漓為妻。同時,你寧死不嫁楚天遙,借此向少主表白心跡,少主只有更加忘不了你……”
她言談之間提及林少辭,渾然不知避諱,仿佛根本沒將他看在眼里。而我耳聽她將容疏狂說得如此不堪,頓起莫名反感,忍不住喝止她:“住口!這一切不過是你的猜測?!?/p>
“不錯,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事實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容姑娘自己心里最清楚。”
她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對我的失憶仍然抱有懷疑。
我忽視她的嘲諷,去看林少辭。他正好也在看我,眸光幽深若寒潭,憂傷得足以將人溺死。
我不禁對他苦笑一下。
或許,這一生我都無法得知容疏狂死亡的真相了,如柳暗所說,事實究竟如何,只有容疏狂自己知道,但她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