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的暑假是無比悠閑的,導(dǎo)師就是怕大家玩得連系辦公樓大門朝哪邊開都記不住,給她們設(shè)置了一個小小的任務(wù):暑期見習(xí)。陳墨開始并不在意,暑假里最不缺的就是吃喝玩樂,狐朋狗黨,她也求過爸爸給她胡亂弄個見習(xí)證明回來,被爸爸搶白了一句“我們家里還沒有不勞而獲這種事。”陳墨兩眼翻白,這是什么年代?不勞而獲不正是每個人的夢想和追求嘛。陳墨還堅持每個禮拜買一注福彩等著天下掉下來五百萬呢,只這老爹,思想僵化,行事古板,可不正是一古董?
到了八月中旬左右,天南地北幾個同學(xué)都來電話關(guān)心此事,陳墨二言三語地胡弄了過來,放下電話皺著眉頭心里叫聲苦,心下也不由著急起來,涎著臉去求她爹。老爹邊看報紙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明天你小李叔叔到下邊檢查,剛好辦公室人手緊,你跟著去做記錄,順便寫你的見習(xí)報告。”
陳墨背過身對著墻壁齜牙咧嘴,她爸爸只當(dāng)沒看到,只順了自己的思路往下走,“你的報告寫什么鬼字我不管,那記錄可得老實做好,你劉伯伯會看啊,說好了記錄得不好不給你蓋章的。”
陳墨歡呼一聲,又膩在爸爸身旁追問,“真的?真的是去L市?”
爸爸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放心,鵬鵬跟他同學(xué)旅游去了,沒人陪你胡鬧?!?/p>
陳墨猶自沉浸在快樂之中,一邊哼了小曲一邊收拾衣服,過了一下才覺出不對勁來,“劉鵬程旅游去了?沒和我說啊?!币贿咃w快地收拾了隨身衣物,洗漱用品,隨爸爸辦公室的小李叔叔到L市去做小二賣苦力去了。
這次出差本來只是一個例行的數(shù)據(jù)調(diào)集,上面下來的人級別也不高,下面招待的熱忱也不高。陳墨老老實實做了一天半的記錄,如“在某某思想理論指引下,在市委、市政府的英明領(lǐng)導(dǎo)下,今年我市經(jīng)濟增長勢態(tài)良好,進出口貿(mào)易又增加了幾個百分點之類”通篇廢話連篇下,開始出現(xiàn)一組一組的數(shù)據(jù),只記得陳墨大腦充血,小腦缺氧。
兩天下來,陳墨眼里禁不住發(fā)出幽幽的綠光來,那些傳說中的腐敗呢?不是說到下邊辦事是做一個小時,玩一個禮拜的變相福利嗎?而且那些傳說中的龍井新茶、進口水果呢?還有吃飯時的燕翅鮑參呢?比陳墨大不了幾歲的小李叔叔似乎看到了陳墨眼中的問號,關(guān)切地問,“墨墨,累不累?”陳墨咬了牙說,“還行?!毙±钍迨宓年P(guān)切本來是很正常的,但是放在這個時候卻一個叫詭異,誰叫前些天陳墨去找爸爸要鑰匙的時候,興之所致就外界某些風(fēng)靡一時的小段子和小李叔叔討論了一下公務(wù)員的隱性待遇問題。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啊。
桌上電話叮叮地響起來,匯報的人終于住了嘴,過去拿起電話。
不知對方是什么神道,接電話的人臉上先是一驚,恭恭敬敬地說道,“是,是,正在這里,剛匯報完。嗯,嗯。”隔了電話居然都能做到點頭如搗蒜,陳墨這下是真服了。
那人放下電話,臉上還有點激動的紅色,他轉(zhuǎn)過身來恭恭敬敬對小李叔叔說,“李主任,這樣子的,剛才市委劉書記來電話說中午請你們吃飯?!?/p>
陳墨眼前一亮,這下子終于可以有一頓好飯吃了。樓下正對著辦公樓大門處停了一輛門窗緊閉黑糊糊的車子,看到他們一行人出來,前排有人搖開車窗叫了一聲,“小墨!”
陳墨怔了一下,已經(jīng)歡呼著撲過去,“劉伯伯!”
劉伯伯呵呵地笑,司機跳下車來拉開后門,陳墨像猴子一樣竄進去。聽著劉伯伯笑,“你前些日子在你爸爸辦公室亂說些什么?小孩子不吃點苦頭,不知道天高地厚。要不是你李阿姨舍不得,我連這一頓好的都不會給你吃,讓你知道胡說什么燕翅鮑參?!币贿叿愿浪緳C,“等下吃完飯,你跟他們?nèi)ヌ速e館,把小墨的東西送我家去?!庇值暨^頭來,“你就不要跟他們一起走了,你阿姨正在家里收拾房子,鵬鵬不在家,電腦反正也沒人用?!?/p>
不愧是做領(lǐng)導(dǎo)的,老奸巨滑,深悉攻心之道。當(dāng)是時也,電腦還屬于銷售商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暴利產(chǎn)品,連陳墨這樣膽大無恥的人都從來沒敢想過開口向自己爸媽要那么一臺來玩玩。她正準(zhǔn)備花言巧語地表達出“歸去來矣,田園將蕪”的意愿,被電腦兩個字刺激得一哆嗦,腦子里就已經(jīng)自動格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