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然一沉，隨即就變得平靜了。在我的身后，從很深的地方傳來隱隱的風(fēng)聲，令我忽然間意識到我的腳下確實是萬丈懸崖?？磥恚@一次他倒沒有騙我。這里的確是再清凈不過的地方了。

在顛簸了近兩個小時之后，車終于停了下來。

我的臉上蒙著黑布，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是從身邊兩個大漢罵罵咧咧的對話可以隱約猜出這趟行程的目的地，是在南郊的小環(huán)山一帶。

車門拉開，清涼的山風(fēng)撲面而來。風(fēng)里有淡淡的桂花香。

一只手粗魯?shù)厣蟻砝段?。我的手被緊緊地縛在背后，已經(jīng)勒得麻木了。但是身上多處的鞭傷還是在他這一扯之下，劇烈地疼痛起來。先落地的右腿已經(jīng)半殘，根本不能吃重，在腳尖沾地的瞬間，我不由得身體向前一傾，跌倒在地。碎石斑駁的地面硌著我的傷口，一時間疼得我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強忍著沒有出聲。被他們抓回來有五天了，身上早已經(jīng)沒有完好的地方，我知道自己喊疼只會讓這些家伙更得意。

一只大手從后面抓住我的頭發(fā)，硬生生地把我拽了起來，接著，我感到臉上一涼，蒙著臉的黑布被揭開了，眼前隱約閃過昏黃的微光。

我用力眨著眼睛，但還是看不清楚。這是因為三天之前的那場行刑逼供在我的腦部造成了一處淤血。他們的頭目顯然對于這一點很不滿意。因為這樣一來，很多嚇唬人的玩意對我就起不了作用了。

“對女士一定要客氣一點嘛。”在我的左前方，忽然響起了一聲輕笑，這個聲音傳入耳中，讓我從心底里泛起一絲寒意——顧新，原來真的是你。

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撫上我的面頰。我想躲，可是抓著我頭發(fā)的那只大手沒有絲毫的放松。

“西夏，”他親熱地叫著我的小名，“可惜你的眼睛看不清楚了，否則，看到我給你預(yù)備了這么盛大的告別儀式，你一定會感動的。”

我偏過臉，力所能及地想要離他遠一點。

“西夏，”他似乎又湊得近了些，“不得不這么和你告別，我也很傷心呢。”

我再次別開臉，卻從耳后傳來一陣撕扯的感覺，腦后的那只手正迫使我面對這個說話的家伙，也許我真的應(yīng)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這么揪著我，我絕對不可能站這么久。

“你還是干脆一點好了?！蔽医吡ο胍f得更大聲，但是喉嚨已經(jīng)嘶啞了，曾經(jīng)甜美的聲音現(xiàn)在聽來更像是兩塊粗糙的砂紙在互相摩擦。

“西夏，西夏，”我面前的男人很惋惜地說，“我真的很遺憾，至少在緝毒大隊的時候，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啊……”

我打斷了他的話，“當(dāng)我的朋友，你不配?，F(xiàn)在，我是警察，你是毒品走私販。我們之間只有這一層關(guān)系?！?/p>

面前的男人停頓了一下，憤憤然地湊了過來，我聞到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酒味，自嘲地想：干掉我，對他來說，實在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吧。

“我沒有辦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過是想過好一點的日子?！彼坪鯂@了口氣，“就算你沒有招認，我們也知道你已經(jīng)查到了不少的事。即使我不下手，老大也會派其他的人來，你的下場注定是一樣的。落在我手里，其實你算是很幸運了?！?/p>

我沒有出聲，我想他說的是我若落在別人手里，大概是難逃死前被侮辱的命運。

他停頓了一下，又說：“這里就是小環(huán)山最有名的葬心崖。最是清凈沒人打擾的地方?！?/p>

說完這句話，我后面的那個大漢開始拖著我往前走，我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骨骼都在疼、疼、疼。這種無止境的疼痛讓我忽然覺得死亡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一個硬硬的冰涼的東西頂上了我的額頭。

我的心猛然一沉，隨即就變得平靜了。在我的身后，從很深的地方傳來隱隱的風(fēng)聲，令我忽然間意識到我的腳下確實是萬丈懸崖?？磥?，這一次他倒沒有騙我。這里的確是再清凈不過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