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了,下意識地抬眸望向他。他還在耐心地等著我回答,從他的眼睛里,我什么也看不出來,因此也無從推測他說這話的用意。
“不愿意?”他眼波流動,深栗色的眼珠像兩粒漂亮的寶石,因為光線的改變而散發(fā)出璀璨的光彩。
“是?!蔽业拖骂^,老老實實地說,“微臣雖然官階低微,但是在刑部做捕快是微臣的理想。臣不愿離開刑部?!?/p>
“理想?”他喃喃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神情若有所思。
因為看不透他的想法,所以也無從猜測剛才的回答究竟有沒有冒犯了他。但是心里卻有些忐忑。
“如果你離開刑部,會做什么?”他忽然問我。
這個問題我還真的想過,因此聽他一問,十分自然地回答,“會去游山玩水,找個風(fēng)景優(yōu)美的地方悠閑地過日子?!?/p>
明韶曾經(jīng)說過我們一起去草原,那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明德似乎松了口氣,十分欣慰地反問我:“真的……不會去冥宗?”
我心里似乎劃過了一道閃電,忽然之間恍然大悟。想起那天在清蓉的寢宮,皇帝說起冥宗時對我萌發(fā)的殺意——原來他們防備的不是我,而是——冥宗!
可是為什么?冥宗究竟怎么得罪了帝王家?容琴師傅為什么從來也沒有說起過呢?
我壓下滿腦子的紛繁思緒,小心翼翼地回答說:“臣不愿做江湖人?!?/p>
我的回答似乎讓明德很滿意,他很欣慰地說:“好,身為焰天國的子民,自然應(yīng)該為國家做事?!?/p>
我點頭稱是。
明德沉吟片刻,又說:“我賞你的玉佩是我東宮的信物,雖然不及皇帝的信符,卻可以號令各地郡府。如有違令者,可以先斬后奏。”
我驀然一驚,忽然就想起羅進(jìn)當(dāng)年所說的“特權(quán)”。
“不過,”明德很專注地凝視著我,目光里頗有幾分權(quán)勢迫人,“你每一次征用地方,回來之后都要及時告訴我。否則,當(dāng)?shù)毓賳T的密折遞到御前,我難以給你回話?!?/p>
我趕緊單膝跪地,說了一句:“謝殿下賞賜。”
焰天國的捕快多如牛毛,偏偏給我這樣的特權(quán),因為我是唯一的女性?還是因為我是他的妻妹,所以格外受他信任?要不……他是把我當(dāng)作了安插在刑部里的私人親信?
腦子里各式各樣的想法不受控制地紛紛竄了出來,想壓也壓不住。
心煩意亂之間,腦海里忽然又浮起一個更詭異的想法:今天他是在探了我的話之后,才告訴我玉佩所能夠起的作用。可是玉佩已經(jīng)賞了我一段時間了,這,又有什么用意呢?
莫非……是在冷眼旁觀,等著看我自己做出什么不合宜的舉動?
我越想越是不安,一顆心狂跳不止,一時間連呼吸也覺得有些困難了起來……情不自禁地又想起《水滸》中的高俅設(shè)計賣了寶刀給林沖,又誘林沖帶刀進(jìn)入白虎節(jié)堂的情景……
盡管是嚴(yán)冬天氣,我的額頭卻滲出了一層細(xì)密的冷汗。
就在此時,從身后傳來明瑞爽朗的聲音,“臣弟見過太子殿下?!?/p>
我心頭驀然一松,情不自禁地舒了一口氣。
耳邊傳來明德不帶溫度的聲音,“起來吧,這不是在京里。虛禮都免了。西夏也起來?!?/p>
我也站了起來,就勢往后退了一步。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看到明瑞這張散發(fā)著陽光氣息的麥色臉孔,心里真是說不出的欣慰。明瑞看到我的臉色,似乎一愣,眼神瞬間一沉,唇角也緊緊抿了起來。
“我等在這里,就是為了叮囑你幾句話?!泵鞯侣曇舫练€(wěn),似乎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目前岐州戰(zhàn)事日緊,并洲是京都與前線物資運(yùn)輸最大的中轉(zhuǎn)地,所以非同小可。瑞弟此去,一定要協(xié)同地方官吏管理好并洲。從兆郡一直到并洲都是人煙罕至的荒原,治安荒疏。瑞弟要多費(fèi)心了,只有這條運(yùn)輸通道不出問題,前線的戰(zhàn)事才有保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