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醒啦？”我聽見一個低聲啜泣的聲音，轉(zhuǎn)頭看過去：“母親！”我不禁脫口而出。只見母親坐在床側(cè)，雙眼紅腫，一手輕輕地摸著我的額頭，一手捏著帕子抹著眼淚。母親怎么會在這里？是的，我想起來了，剛才在是否要隨上官裴回宮左右為難的當(dāng)口，我竟然暈了過去。

那剛才的一幕只不過是個夢境？可為什么那個夢會如此地真實，仿佛我置身其中，一切都觸手可及地清晰。

那剛才出現(xiàn)在夢境中的紫藤，我心里反復(fù)念著這個名字，紫藤！

是的，我終于想起來了，紫藤，莫紫藤，上官裴的生母莫紫藤！那夢中的男子就是先皇上官崆。當(dāng)日在景秋宮莫夫人對我娓娓道來的那番話對我的震撼是如此之深，以至于在夢境中重演出當(dāng)年的那一段情事，都讓我驚出一身冷汗來。

母親輕輕地擤著鼻子，周圍還是紛雜的說話聲，我的思緒卻不由自主地又回到了幾日前的那個早上。

“難怪你擅自搬進(jìn)慈陽殿，因為那里留著你和先皇以前甜蜜的回憶，是嗎？后來你主動去昭陽殿向皇后娘娘示好，還要求娘娘將你調(diào)去昭陽殿服侍？”我與莫夫人并肩坐在紫藤下，雖然頭上的紫藤遮住了陽光，但不知為何，涔涔的汗卻從我周身冒出來。

“臣妾后來發(fā)現(xiàn)先皇越來越喜歡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雖然當(dāng)時只有18歲，但出自司徒家族的女子怎么是我們常人可以比擬。娘娘很聰明，讀的書也多。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談今論古，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談。先皇夜宿昭陽殿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也不像以前一樣經(jīng)常來慈陽殿探望臣妾了。臣妾真的是非常地?fù)?dān)心。臣妾明白皇上對于臣妾只不過是對于青梅竹馬少年戀人的美好心境，但對于皇后娘娘，則是志同道合的知己愛人。后來臣妾又聽說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皇上欣喜若狂?！贝丝痰哪蛉苏f出這番話的語氣已經(jīng)平靜地仿佛只不過在講一個別人的故事，但誰又會知道當(dāng)年的她在得知這個消息時，是如何地辛酸和不安。后宮中的女子，等待著同一個男人的垂愛，心境恐怕都是如此吧。

“當(dāng)時臣妾想，除非臣妾能夠生下一子半女，否則先皇對于臣妾是無法重拾舊日恩愛了。臣妾得知皇后雖然得寵，但是因為統(tǒng)領(lǐng)后宮的手段厲害，所有沒有什么嬪妃愿意與她交好。于是臣妾就以一個大姐的身份主動去關(guān)心她，跟她說說話，替她解悶。她漸漸地就信任起臣妾來，后來甚至在兩人獨處時還恩準(zhǔn)臣妾不用拘泥于君臣之禮，可以如姐妹一般。皇后娘娘在家中是獨女，她把臣妾當(dāng)作姐姐一樣對待，但是她又怎么會知道臣妾如此接近她，只是為了再次得到皇上的垂青呢?！甭犃诉@話，我的心漸漸地涼下去，難怪表姑姑對于莫夫人的恨是如此地入骨，她恨的不僅是丈夫的出軌，更是姐妹的背叛。

“后來臣妾終于等到了機(jī)會，如愿懷上了子嗣。到四五個月的時候，眼看瞞不下去了，皇上才領(lǐng)著臣妾去見皇后娘娘，將與臣妾的過往全部告訴了娘娘，懇請皇后娘娘同意皇上納臣妾為妃?！?/p>

“那當(dāng)時的太后呢？太后娘娘不是一直因為你出身卑微，而不讓皇上納你為妃嗎？”我插嘴問道。

“那時太后娘娘已經(jīng)西去了?！蹦蛉寺牭匠錾肀拔⑦@四個字，聲調(diào)還是不由自主地變了一下。

“后來呢，后來怎么樣了，姑姑同意了嗎？”我追問。

“當(dāng)時娘娘剛懷上第二個孩子，聽了皇上的話，氣血攻心，當(dāng)場就不省人事。醒來后，”說到這里，莫夫人頓了頓，好像有什么卡在了她的脖子里，讓她吐字困難：“醒來后，孩子卻沒有了?；屎竽锬锵袷Я诵闹且粯?，大病了一場，連人都不認(rèn)了。皇上急得快瘋過去了，臣妾從來沒有見到過皇上那個模樣?；噬媳е锬镞吙捱吔兴拿?，說如果娘娘走了，皇上他。。。他活著也沒意思了。”莫夫人的平靜終于被打破，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痛并絕望的神色。我想聽到自己摯愛的男人對著別的女人說這句話，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