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仍是氣不過。自從上次梅嬪小產(chǎn),她被皇帝罰俸禁足,前些日子才被放出。她在后宮中威儀赫赫的形象,不免大打折扣,自覺冤屈無比。今日梅貴嬪居然還做出這種嘴臉,著實讓她壓不住火氣,“你少裝出這副樣子!告訴你,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那件事,根本和我毫無干系!”
“也與我無關(guān)?!敝苜F妃在旁邊低低和了一句。
兩人向晨露微一點頭,徑自向前走去,晨露再也忍不得梅貴嬪做戲,一拉她的柔荑,也跟著向前。
四人來到殿門口,正要進入,只聽得里面一道柔媚聲音,有些做作而驚奇地道:“哎呀,都已經(jīng)申時三刻了,她們遲遲未到,到底把太后的家宴當(dāng)做什么了??!”
門口的宮人正要替她們揭開簾子,這話聽得真切,不禁有些尷尬。
齊妃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云蘿,怒不可遏,正要進去理論,卻聽皇后淡淡道:“云貴人可真是錯怪姐妹了,我讓梅妹妹去帶一個人來給太后見見,所以晚了些,至于那兩位娘娘……也必定是身有要事。”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在最后的要事二字上加了重音。
太后的聲音隱隱傳來,卻殊無怒意,“這兩個孩子遲到卻是家常便飯,只那一身行頭,便需好半天才能收拾停當(dāng)。不過穿起來卻很有特色,我瞧著也好。”
齊妃倒沒有什么,周貴妃素來不喜這些脂粉打扮,此時聽著把她也算在內(nèi),好似她衣著古怪是故意博得他人注目,面上頓時帶了嚴(yán)霜。
梅貴嬪看著一旁兩人,不欲站在門外太久,連忙讓宮人入內(nèi)稟報。隨著一聲通傳請入,四人按位階魚貫而入。
日光斜斜照入殿內(nèi),透出一種溫暖的橙黃,三位妃子向太后行大禮參見,晨露迎著日光,望向那玉座珠簾。
時間,在此時此刻,凝固成永恒,這夕陽落日的余暉暖意,在晨露看來,化為幕天席地的血色洶涌而來。
時隔二十六年,在這人事已非的今天,她穿越天人永絕的黑暗,靜靜地,站于此處。
林媛!我們終于在此相遇!
晨露想起,今日午時,瞿云聽說她晚間去太后那里赴宴時,那震驚到極點的神情,“你瘋了!”
“小云,你這話說得太奇,哪有這樣咒我的!”
“你壓制不住自己的怨憤,只要出手一擊,她便會身首異處,你能忍耐不做此想?!”
“小云,你少說了一點,想到自己要向她跪拜,我心中怒火如同決堤汪洋,不能自已!眼看她安享尊榮,眼看著元旭壽終正寢,成了英明神武的‘先帝’,就算傾四海之水,又怎能熄我心頭之恨?”
“小宸?。 ?/p>
“即使如此……小云,我仍然想去,我想親眼看看,這位尊貴顯榮的‘太后’!”
太后坐于正中,聽得身邊葉姑姑悄聲介紹:“這便是皇上親封的尚儀了?!?/p>
太后命那少女起身,細細打量了一回。
她果然如傳說中一般清秀稚嫩,一身絳色朝服,更顯得肌膚如雪。
她并不如一般嬪妃畏縮,站定之后,抬眼迎上太后。
那雙眼,清澈見底,毫無平時見慣的諂媚與畏懼,瑩潤中,透出颯爽的精干。
果然盛言不謬!
太后暗贊一聲,知道眼前女子,乃是憑自身本領(lǐng)立足,亦是皇帝倚重的親信,與座中這些閨秀殊然不同。
她笑道:“我們的紅線、隱娘紅線、隱娘都是唐傳奇里的人物,屬于女子中的巾幗奇?zhèn)b。來了!快快坐下,讓我這老太婆也瞧個真切!”
葉姑姑親自給她布了席位,這樣的殊榮讓嬪妃們?yōu)橹畟?cè)目。
晨露面色恭敬,在太后的犀利注視下,更顯真摯,“承蒙太后看重,微臣實在惶恐,怎敢跟娘娘們并坐?”
太后看她不逾本分,心中更是看重,“不妨事,你坐到兩位娘娘身后便是!”
宮人們端來幾案,置于周、齊二妃身后,除去規(guī)模略小,其余都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