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見目的達到,心中一陣輕松,又服侍了太后一陣,在慈寧宮中用過膳,才告退而去。
她沒有發(fā)覺,太后正倚在錦榻之上,靜靜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午后的陽光,將皇后身上的七彩鸞鳳照得熠熠生輝,有如神物,她苗條青春的身軀包裹于其中,仿佛蓬勃的生命,正在源源不斷地流淌著。
太后瞇著眼睛,臉上露出一絲微妙的表情——那是不甘、妒忌,混合冷笑的表情。
“年輕真是好啊,像這樣愚昧暗弱的孩子,也百煉成鋼了!”
她的語氣,似褒似貶,感慨萬千。
“不過也罷,棋子,總是越多越好……”
陽光照在另一端的乾清宮里,卻毫無慈寧宮那種安靜流淌的晦暗,皇帝與晨露,沐浴在金色朝陽之下,容貌氣度皆是不凡,宛如天人降臨。
“梅貴嬪的有孕,真是棘手……皇后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居然主動提出,替朕去太后那里斡旋!”
元祈說來,覺得不可思議,卻仍是松了口氣,“雖然不能高枕無憂,不過母后那邊,暫時是不會有什么舉動了!”
他順口說著,突然明悟到自己是在對誰說話,連忙止住了。
他凝視著清冽有如寒玉的佳人,不再去提那些話題,關(guān)于中宮,關(guān)于懷孕的妃子,關(guān)于皇帝的職責,這一刻,他都不愿去想,去談。
晨露卻恍若未覺,她濃密纖長的眼睫,被陽光投下淡淡的陰影,晶瑩的面容仿佛是半透明一般。
“看著您如此安逸,微臣實在不想打斷……不過,這是北疆之上,周大將軍的緊急奏報……”
她遞上自己此行的目的物,輕輕說道:“看這封面,估計事情不??!”
皇帝連忙接過,明黃的奏折封面上,粘了三道赤色標簽,將他的眼眸都染紅了,“竟是這般緊急嗎?”
他急急拆開,一目數(shù)行地掃過,臉色逐漸沉重,呼吸急促!
“豈有此理!襄王竟敢如此作為……真是瀆職妄上!”
皇帝的眼中,森然怒火暴漲,殿中的光線,似乎都隨之一暗。
他將黃綾封面的加急奏折放下,心中已是怒極,聲音卻毫無波瀾,“他將半壁江山都置于韃靼鐵騎之下,是讓朕做亡國之君嗎?”
晨露接過奏折,略略瞥了幾眼,也不由心頭一震。
奏折之上,但見周浚濃墨淋漓,將襄王林鄺肆意縱敵,以致敵寇流竄千里的事實,滿滿道出,語氣之中,皆是辛辣調(diào)侃。
她亦是知兵之人,微一沉吟,便明白了其中訣竅。
皇帝不緊不慢地來回踱步,聲音淡淡傳來,“你且看著,襄王的大捷折子,馬上就會呈上來,朕還得給他嘉賞褒獎。”
他軒眉冷笑,“老天怎會生出這等禽獸,他枉披了一張人皮!”
原來前些時日,自從得知韃靼正在進行彌突會盟,兵力空虛,元祈便下了詔命給周浚,先是嚴詞訓誡,既而又溫言勉勵,言辭切切,最后在密詔中寫道:“中原父老不下億兆,一旦有失,即為飛灰,望卿善自珍重?!?/p>
他對周浚也算是略有知悉,此人對朝廷,極是倨傲不屑,對庶民父老,卻極是悲憫憐惜,大抵是他出身寒微,所以如此。
皇帝責他知情不報,卻是把中原江山置身不測,一旦有個萬一,如畫江山都將灰飛煙滅,此間百姓也難逃此劫。
周浚接信后,立即上表稱罪,他亦是老謀深算,只字不提韃靼的彌突會盟,只是反復強調(diào),將會鞠躬盡瘁,聽從朝廷號令。
這些慷慨激昂的話,能有一二成兌現(xiàn),就已然不錯!
皇帝心中雪亮,但不管如何,周浚此次,總算能及時認錯,又與朝中元老齊融關(guān)系緩和,反對他的聲浪也大大減小。于是在上月末時,便正式下詔,授他“隆武大將軍”之稱號,會同領(lǐng)有云、燕二州的襄王,相機行事。
天朝這等作為,卻是敲在了韃靼的軟肋之上,鎮(zhèn)北軍和襄王府兵聯(lián)手,雖不算和睦,卻也很是靈活善戰(zhàn),巧取蠶食之下,在韃靼邊陲騷擾不休,牽制了不少兵力,又都是小打小鬧,沒有引起韃靼上層的注意,他們?nèi)允抢^續(xù)著曠日持久的會盟,把天朝軍隊視如膽小鼠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