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四更,任盈兒就進寢宮叫我起床,整個宮的人都已經(jīng)起來了,九華宮頓時忙碌起來,打水的打水,灑掃的灑掃,焚香的焚香,所有的人都透出興奮,因為我到蓬萊宮覲見皇后之后,就可以侍寢了,我若能侍寢,就有可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只有主子娘娘得到恩寵,做下人的才能得到更多的賞賜。臉上有光,說話的氣也要粗些。
沐浴的時候,任盈兒往盆中灑了許多晾干的牡丹花瓣,我不解其中之意,便問她。任盈兒告訴我,一是牡丹花的香氣清雅,二是牡丹是富貴之花,預(yù)示著覲見皇后和夫人后,說不盡的富貴榮華就隨之而來。
沐浴完畢,小翠和小倩替我穿衣,衣服是我自己先挑好的,帶著灰色毛邊的暗紅色斜領(lǐng)金線掐絲撒花流云錦宮裝,外面罩一件石青色刻絲灰鼠宮錦鶴氅,配上暗紅色羊皮暖靴,全身上下都是很穩(wěn)重的顏色,有喜氣而毫不張揚,因為我在九嬪中是年紀最輕的一個,如果衣服顏色過淺,就會顯得輕浮,我沒入大明宮就被封為昭媛,已經(jīng)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再加之病在床上一個月,很多人都想看我以什么模樣出現(xiàn)在蓬萊宮。
穿好衣服,小翠遞上銀梳,玉蘭問我,“娘娘要梳什么發(fā)髻?!?/p>
“百合髻就好?!蔽液唵蔚鼗卮稹?/p>
“娘娘不梳一個時新發(fā)髻嗎?!毙≠粏枴?/p>
“不需太招搖?!蔽艺f。
玉蘭輕車駕熟,很快梳好了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百合髻,我在興慶宮的時候常梳這種發(fā)髻,簡單,清雅,玉蘭拿出那個鸞鳳玉釵,我想了想,讓她換了一個金絲掐就的雙蝶釵,那只玉釵太觸目了,如果皇后娘娘或者別的人問起,我難以搪塞過去,若是知道是一個不相干的男人送我的,于我的清譽定然有損,皇上知道了,也會不高興,說不定會引來一場大禍,我讓玉蘭將它收至箱底,在宮中還是不戴它為好。
小倩調(diào)好了胭脂,我剛要搖頭,玉蘭便道,“娘娘大病初愈,臉色不夠好,還是用點吧,免得皇后娘娘和夫人們以為你傲慢無禮,恃病自重,就不好了?!蔽乙幌胍矊?,便讓她給我淡淡的掃了蛾眉,點了朱唇,貼上菊花形狀的花鈿。
忙活了半個時辰,小翠和小倩扶我出了大門,此時天還是一片漆黑,四個太監(jiān)打著宮燈在前頭引著,我上了等在門外的宮轎,任盈兒和吳東堂跟在轎子后面。
約摸過了三刻鐘,便到了太液池南邊的蓬萊宮,早守在宮門外的內(nèi)監(jiān)向里面層層報了進去,在宮燈高照下,一個內(nèi)監(jiān)掀起轎簾,吳東堂連忙上前一步,躬著身,恭恭敬敬地平伸著手臂,讓我扶著下來,他一路扶著我,任盈兒跟在后頭,蓬萊宮一層層門兩邊俱是宮燈高照,宮里一時竟然如白晝一般。
我走進蓬萊殿去的時候,心里不禁有一絲緊張,皇后到底是一個怎么樣的人呢,還有段貴妃和郭淑妃。
我進去的時候,幾位嬪妃已經(jīng)先到了,有見過的,也有沒見過的,正站在那兒,看我進來,都向我看過來,站在新晉嬪妃該站的右邊的兩位,應(yīng)該是田婕妤和趙修容,從宮裝品色中我看出她們的身份,田婕妤豐神秀雅,趙修容清麗可人,她們的目光都很微妙,我們只是對視了一下,并不敢貿(mào)然出聲,不斷有別的嬪妃們緩步進入蓬萊殿,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再也不動了,服色繽紛,一個個好象是木塑泥雕的美人一樣,微微低著頭,只聽見呼吸之聲。
大家都面向著正北邊的一溜寶座,正中間的應(yīng)該是皇后娘娘的座位,是一張很大的純金所制的寶座,雕著金碧輝煌的鳳朝陽的圖案,鋪著紫金霞錦椅搭。旁邊設(shè)著四個稍小一點的座位,一色明黃的椅搭,兩位著一品宮裝的夫人進來,坐在右邊的座位上,過了一會,另一位夫人也由宮女扶進來,坐在左首的第一張位子上,我只能看見她們的一角衣擺和軟皮小靴。
過了片刻,門外一聲高呼,“皇后娘娘駕到!”大家更是肅然,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從門外響起,暗香浮動,環(huán)佩輕響,皇后被眾宮女簇擁著坐上寶座。我看到了一角紫紅色的錦衣,一雙繡著雙鳳的明黃色錦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