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說到這里,我才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疏漏了,”譽(yù)王面上浮起一抹冷笑,“你明天聯(lián)絡(luò)緞錦,有些消息要傳給太子,讓她盡量做得自然一些?!?/p>
般若只略略一怔,心中也立時透亮。譽(yù)王這方知道梅長蘇與郡主事件有關(guān),不過是因?yàn)榛屎蠛弪_景寧,從她口中得知是梅長蘇命她去搬請?zhí)侍蟮?。而其他相關(guān)人等卻是半個字也沒有提到這位蘇先生??峙绿雍驮劫F妃現(xiàn)在恨譽(yù)王、恨皇后、恨靖王,甚至恨郡主,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要恨梅長蘇,因?yàn)樗麄兏具€不知道梅長蘇與此事的敗露有關(guān)。所以想些辦法讓他們知道梅長蘇的所為,當(dāng)然是大有好處的。
譽(yù)王一看秦般若的神情,就知她已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由笑道:“人都說比干有七竅玲瓏心,我看般若你不止有七竅呢?!?/p>
秦般若嫣然一笑,既沒有謙辭,也沒有得意,燈影下美人如玉,看得譽(yù)王心頭一蕩,不由就握住了她的手,卻又被輕輕掙開。
“你還是不愿意嗎?”蕭景桓微微皺眉道。
秦般若淡淡地道:“般若雖游歷風(fēng)塵,但也曾對師父立誓,此生絕不為妾,請殿下見諒?!?/p>
譽(yù)王雖對她早有覬覦之心,但一來還算有些格調(diào),不愿對女子動強(qiáng),二來深喜秦般若的智珠剔透,能為他收集情報并加以分析,故而也只能按捺了一下情動,深吸一口氣。
譽(yù)王妃出身名門,父兄都是朝中大臣,早已育子,她本人又深得皇后的喜愛,所以就算自己再迷戀秦般若的美貌,也斷無為她廢妻的打算。再說來日方長,倒也不急在這一時,當(dāng)下端起紫砂壺,為佳人斟了一杯香茶,笑道:“本王唐突了。”
秦般若卻也深知適可而止的道理,一笑置之,仍接續(xù)著之前的話題道:“般若之所以覺得看不懂梅長蘇,就是因?yàn)樗惺潞翢o章法。慶國公的事他選擇得罪殿下,郡主案中他又選擇得罪太子,如今他出面買下蘭園,翻出個藏尸案來,牽扯的人更是兩邊都有。殿下不也是因?yàn)椴环判哪敲麅灾袝粫凶约旱囊o人,所以才讓灰鷂連夜去查嗎?”
譽(yù)王擰眉出了半日神,不知不覺將他斟給般若的那杯茶端起來喝了,呆呆地道:“難道……他竟然是在……”
“什么?”秦般若柳眉一挑。
“他是在測試我與太子的器量嗎?”
秦般若心頭一震,不由也沉思起來。
“只怕還有要顯示他能力的意思……”譽(yù)王越想越覺得可能,不由一拍書桌,“舉凡大才,心思行事都有些古怪,最忌遇上小肚雞腸的主君。他會想要試一下也不奇怪。若太子在明知是梅長蘇一手破壞了有關(guān)郡主的計劃后,仍然不改他對梅長蘇禮賢下士的姿態(tài),更有甚者,他再拿樓之敬為禮,來表示自己決無偏私,到時恐怕梅長蘇心志再堅(jiān),也會被他所感動了……而一旦梅長蘇為太子所用,他必然會先立下幾件功勞,以補(bǔ)往日對太子的虧欠,同時博得最終的信任,到時我們自然首當(dāng)其沖?!?/p>
說著說著,譽(yù)王心中更覺不妙,竟煩躁地站起身來,“此人心計無雙,我決不可讓太子搶得先機(jī)?!?/p>
秦般若卻慢慢地坐了下來,若有所思地道:“那若是殿下?lián)屧谔忧懊妫玫搅嗣烽L蘇為下屬,可愿毫無猜忌地全心信任他?”
譽(yù)王這一段時間只想著如何將這位江左梅郎收至麾下,倒還真的沒想過收來了之后怎么用的問題,一時竟答不上話。
良久,書桌上的銀紗燈內(nèi)爆出了“噼啪”之聲,淡淡的燭油味道飄出。秦般若起身挪開燈罩,執(zhí)銀剪剪去燭花,眼尾順勢掃了譽(yù)王一眼。
“若連一個梅長蘇都降不住……還談什么雄圖霸業(yè)?”譽(yù)王仿佛沒有看到她的眼神,但聲音卻在此時響起,“般若,你替我留心太子的動向,本王……一定要得到梅長蘇?!薄 ?/p>
夜的羽翼覆蓋之處,一般都會帶來兩個詞,“黑暗”與“安靜”,然而在世上某些地方,情況卻是恰恰相反的。
金陵城西,一條名為“螺市”的長長花街,兩旁高軒華院,亭閣樓臺,白日里清靜安寧,一入夜就是燈紅酒綠,笙歌艷舞。穿城而過的浣紗溪蜿蜒側(cè)繞,令這人間溫柔仙境更添韻致,倍加令人流連忘返。
坐落在螺市街上的歡笑場,每家都有自己獨(dú)特的風(fēng)格和吸引人的地方,比如妙音坊的曲子總是比別家的流行,楊柳心的舞蹈最有創(chuàng)新,紅袖招的美人最多最好,蘭芷院則時常推出讓人驚喜的清倌……大家各擅勝場,雖有競爭,但畢竟都已站穩(wěn)了腳跟,也有了不成文的行規(guī),所以雖比鄰則居,卻能相安無事,時不時還會有相互救場的情況發(fā)生。
就比如此時……
“朱媽媽,不是我掃你的面子不肯幫忙,”妙音坊的當(dāng)家莘三姨一臉為難之色,“你我相識多年,楊柳心和妙音坊素來就跟一家人一樣。別的姑娘你盡管叫,我絕無二話,可是宮羽姑娘今天不見客……”
“我的莘妹妹啊,別的姑娘我那里還有,就是靠宮羽姑娘救命的??!”朱媽媽白著臉,眼淚都快下來了,如果沒有被人攙著,多半早就跪在當(dāng)場。
“怎么了?什么難纏的客人,連朱媽媽都擺不平嗎?”
朱媽媽正要說話,一個小廝連滾帶爬進(jìn)來,還沒站穩(wěn)就苦著臉喊道:“媽媽,不好了,何大少爺開始砸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