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漢點點頭往外走，幾分鐘后就回到圖書室。

"半小時內(nèi)，五本書會送達(dá)。"

探員帶著那包書來到時，萬斯拆開看了一眼，就把書擱在椅子邊。

"現(xiàn)在，馬克漢，我恐怕得花點時間閱讀。你不會介意吧？"盡管他的聲音毫無變化，但言語之中卻明顯有種緊迫的嚴(yán)肅。

馬克漢馬上起身。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人之間的絕佳默契，再一次讓我大開眼界。

"我還有很多私人的信件要回，"他說，"所以我得走了?？氯鸬募宓熬砗馨?-我應(yīng)該什么時候再過來看你？下午茶時間我可以順道過來。"

萬斯誠摯地伸出手來。

"就五點吧，那時我應(yīng)該能完成我的閱讀研究。另外，多謝你的寬容。"他低沉地加了一句，"在我告訴你一切情形之后，你就會明白我為什么要你稍作等候。"

下午接近五點，馬克漢依約前來；那時萬斯還在圖書室里，沒過多久他就到了起居室。

"整個事態(tài)清楚多了，"他說，"荒謬意象一點一滴地為潛在的真相添加元素。我已經(jīng)證實了好幾個觀點，還有一些仍需要更進(jìn)一步的證據(jù)。"

"來證明你的假設(shè)正確？"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假設(shè)會自己證明自己，一定可以引出事情的真相。不過--真該死，馬克漢！--除非每一個片段的證據(jù)都已毋庸置疑，否則我拒絕接受這個真相。"

"這一些片段的證據(jù)，能拿到法庭上用嗎？"

"那就是我連想都不肯想的事了。在這個案子里，怎么起訴罪犯不是關(guān)鍵。不過，我相信我們這個嗜血的社會一定不肯善罷甘休，而你--你這個上帝正式為她最眷顧的普羅大眾所揀選的夏洛克譯注：莎士比亞劇本《威尼斯商人》中狠毒的猶太高利貸者。--也會義無反顧地為他們操刀?？倸w一句，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不會出席這場大屠殺。"

馬克漢好奇地端詳他。

"聽起來不怎么吉祥。不過如果一切真如你所料，你都已經(jīng)揪出這些殺人事件的兇手了，為什么社會大眾不該將他繩之以法？"

"如果我們的社會大眾真的無所不知，馬克漢，當(dāng)然就有審判的權(quán)利。但我們的社會大眾不但愚昧無知而惡毒，而且沒有一點洞察力和理解力，審判只會讓社會大眾的作風(fēng)更無賴、更崇尚愚蠢，把知識分子釘上十字架，把有病的人囚進(jìn)地牢。是的，你的社會大眾自以為有權(quán)利和能力可以分析所謂'罪行'的深奧證據(jù)，并且對他們不喜歡的那些先天抗拒不了沖動的人饗以死刑。馬克漢，這就是你親愛的社會大眾的面貌--一群等著撲殺、撕吞受害者來解放獸欲的餓狼。"

馬克漢有點驚訝，非常憂愁地看著萬斯。

"也許你寧愿讓這個殺人事件的兇手逃之夭夭。"他以憤慨的譏諷語氣說。

"哦，不，"萬斯向他保證。"我會把你的祭品送到你手上。格林家殺人事件的兇手不但是邪惡的典型，還可能披著弱者的假象。我只是想告訴你，用電椅--你心愛的社會大眾動人的設(shè)計--來懲處這個罪犯，不是個完全正確的方法。"

"無論如何，你總得承認(rèn)他對社會大眾構(gòu)成威脅。"

"毋庸置疑。更可怕的是，除非我們能夠制止，不然格林家的連環(huán)殺人事件還會繼續(xù)下去。那，就是為什么我一直這么小心謹(jǐn)慎的原因。以這個案子的現(xiàn)況來看，我甚至不敢說你有機(jī)會逮捕誰。"

茶壺已經(jīng)空了，萬斯起來伸展了一下筋骨。

"對了，馬克漢，"他忽然問，"你收到過任何希蓓拉動態(tài)的報告嗎？"

"沒啥大不了的。她還在大西洋城，打算再待上一陣子。昨天她打電話給史普特，要他寄給她滿滿一箱行頭。"

"真的？我真替她高興。"萬斯說，忽然往外走。"我想我要到格林家來個蜻蜓點水的拜訪，不超過一個小時。請在這兒等我，馬克漢--我的老友，我不希望我的拜訪帶著官方色彩。桌上那一本新書，可以陪你打發(fā)這一段等待的時光。"他邊說話邊向我打手勢，在馬克漢開口詢問之前，我們兩個已經(jīng)走到大廳，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去。十五分鐘以后，計程車在格林大宅前讓我們下車。

史普特為我們開門，萬斯只草草打過招呼，就帶頭走到了起居室。

"我聽說，希蓓拉小姐昨天從大西洋城打電話給你，要你寄一箱行李給她。"

史普特鞠了個躬。"是的，先生。行李昨晚就寄走了。"

"希蓓拉小姐電話里怎么說的？"

"先生，沒幾句話--電話接收不良。她只是說，她還要在外頭待很久，需要更多的衣服。"

"她問起大宅里的事嗎？"

"只是隨口問上兩句，先生。"

"所以，她并不怎么擔(dān)憂她不在時這兒可能會發(fā)生什么事？"

"她不擔(dān)憂，先生。事實上--假如我這么說不會讓你覺得不忠的話--先生，我猜她根本毫不在乎。"

"從她說起行頭的口氣來判斷，你估計她大概打算再待多久？"

史普特盤算了好一會兒。

"先生，那很難估計。在某種程度上，我可以斗膽地猜測，希蓓拉小姐會在大西洋城再待上一個月以上。"

萬斯?jié)M意地點點頭。

"現(xiàn)在，史普特，"他說，"我有個特別重要的問題要問你。艾達(dá)小姐被槍傷的那天晚上，你是第一個進(jìn)入艾達(dá)小姐房間的人；你在梳妝臺前的地板上發(fā)現(xiàn)她時，窗戶是開著的嗎？想清楚！我要一個確實的答案。你知道，窗戶就在梳妝臺的旁邊，而且就在通往石砌陽臺的石階之上。窗戶開著還是關(guān)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