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景波置若罔聞,顧自在昏暗的光線下書寫離婚協(xié)議。
“我不懂太深的道理,但我知道生命高于一切,任何犧牲都值得。不領(lǐng)情是你的事,反正我無怨無悔,因為,生活中沒人可以替代……你在我心中的地位……”說到這兒,她無聲地流下眼淚。
“我理解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心需要?!焙戮安ㄉ驳卮驍嗨?,“但不能容忍老婆為了某種目的去出賣自己,哪怕是出于救我這條不值錢的命?!?/p>
“我心甘情愿啊……”
郝景波冷笑道那是你的事,生命誠可貴,可是一個人如果不懂得還有比生命更寶貴的,還配做人嗎?這一通石頭砸得尹芙蓉啞口無言,只剩下嚶嚶啼哭的份兒了。
協(xié)議書寫好,郝景波推過去要求她簽字,“我不覺得固守這樁名存實亡的婚姻還有什么意義?!?/p>
尹芙蓉看都不看,問他今后怎么生活,她放心不下。
“還有楚楚?!彼迩迳ぷ?,清楚地說。
郝景波頓了頓,答非所問:“我欠你太多了,既然還不清,分手該是對你最好的回報?!?/p>
“她才9歲。”尹芙蓉繼續(xù)道。
“實際上你的女兒并不需要我?!边@一次他被迫回答了。
“她需要!她需要!”尹芙蓉突然低叫起來,直視他的眼睛?!耙粋€9歲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這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個破碎的家庭會對孩子造成多大傷害?楚楚不能沒有父親。她那么弱小,該需要多少來自親情、責任的喂養(yǎng)啊。就算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求到你頭上,乞求幫助、關(guān)懷,你能無動于衷嗎?何況楚楚真的是你女兒啊……”
郝景波終于瞥了她一眼,他沒料到,這一眼給了尹芙蓉極大的信心和鼓勵。
“景波,別走這一步了。你可以不在乎我,罵我、唾棄我都無所謂,怎么著我都能忍受,孩子成嗎?昨天你說的話楚楚聽到了,你這么一走了之,我怎么跟孩子交代?這道陰影搞不好會終生罩在她心頭,這不公平啊?!闭f著,她大膽地抓住郝景波不停攪動咖啡的手,“作為父親,我不指望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能留在家里,留在女兒身邊?!?/p>
出乎尹芙蓉的意料,他的手并沒有抽出去。于是她趁熱打鐵,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打印紙。那是一份婚姻合同書,最重要的款項是要求郝景波在這個家庭待到楚楚18歲,等她長大成人再談他們之間的分合。
“在這期間什么都不要你管,一切由我打理,到時候去留悉聽尊便。留下,你還是丈夫和父親;離開,我會送一筆錢保證你日后的生活。還有9年,為女兒你不肯做出這點犧牲嗎?如果信不過,我們可以去公證。9年,我只要9年?!?/p>
郝景波不動聲色聽完,回應(yīng)的卻是:“情夫給你出的主意吧?!?/p>
尹芙蓉躲開他的如電目光,深深低下頭去,“隨你罵吧,我只有這一個要求,因為符合女兒的切身利益。除了待在家里,你享有絕對自由,不會受到任何干涉。”
猶如等待一個世紀,尹芙蓉看見他終于拿起了筆。
“你也一樣,”郝景波寫下自己的名字,站起來,“想干嗎干嗎,今后權(quán)當沒我這個人?!?/p>
接到尹芙蓉的電話,張士貴長出口氣。下班后他一直待在辦公室等她的消息。
走到二樓,看見黑暗的走廊里有一間辦公室還亮著燈。司機告訴他,那是勞服公司,黨辦。張士貴想起尹芙蓉的入黨問題,信步走了過去。
“張總,您還沒走?”羅正民臉上是一團十足的驚訝?!芭?,您說要提前,我怕來不及,開個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