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的時間后,一切歸于寂靜。
“赤槿!”狐幃突然從天而降,心急如焚地搬開竹屋的“殘骸”, 移到一半時,他摸到一個硬硬的如龜殼般的東西。
“赤槿的金剛傘!”狐幃小心翼翼地撥開周圍的碎竹,終于見到蜷縮在傘下半昏迷的赤槿。
他橫抱著赤槿,將她放在草地上躺平,使勁掐她的人中穴。赤槿霍然坐起,愣愣地看著變?yōu)閺U墟的竹屋,喃喃問道:“息昔呢?你有沒有看見息昔?”
“?。∠⑽??我沒看見她,我……”狐幃見她醒過來,趕緊自行退避三尺,就怕赤槿見到他后又嚇得逃跑。
“息昔?”一個略帶著顫音的聲音在竹林里響起,背著書簍的謝行遠鬼魅般出現(xiàn)在面前,急切地問道,“你確定息昔還在里面?”
赤槿點點頭,而后又搖搖頭,她真的不確定息昔是否還在廢墟里,她模糊地記得竹屋倒塌之前,息昔沒有起來點亮油燈,她罩起金剛傘時,也沒有見到息昔的身影,她以為息昔法力比自己高出許多,應該早就逃出去了??墒?,這里根本不見息昔的人影。
“我不知道?!背嚅壤侠蠈崒嵉卮鸬?。
書生抿緊嘴唇,從書簍里抽出折扇,朝著廢墟猛地一揮!
旋渦狀的龍卷風平地而起,它狂暴地撲向廢墟,以摧枯拉朽之勢將碎竹卷到竹林里。煙塵散盡后,只剩下散亂一地的行李和兩張漁網(wǎng),仍舊不見息昔。
“你是那天在河邊烤山雞的書生?”赤槿揉著酸痛的腰肢站起來,“你認識息昔很久了?她法力高強,是不是用遁地術(shù)逃生了?”
“她根本不會遁地術(shù)。”謝行遠十分肯定,轉(zhuǎn)身問赤槿,“她不在這里,你知不知道她有可能去哪里?”
“房子呢?赤槿你——”息昔抱著半缸梨花釀,愣愣地看著謝行遠和狐幃兩個不速之客,以及半個時辰以前還是竹屋的空地。
“你跑到哪里去了?”赤槿七分關(guān)切三分惱怒地吼道,這也是他們共同的疑問。
“搭完竹屋我就去城里吃飯,嗯,還喝了半缸酒?!?/p>
“你一直喝到半夜?”赤槿的聲音比剛才還高出一截。
“我覺得頭暈,就到溪水邊洗……嗯,洗臉?!毕⑽魭吡艘谎壑x行遠和狐幃,“后來,我在溪邊睡著了,剛才被一陣怪風驚醒?!?/p>
謝行遠看著息昔披散在腰際半干的青絲,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她是想說自己在溪水里洗澡,但看見他和狐幃,便立即改口為“洗臉”——這么多年過去了,她說謊話時眼睫毛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一點都沒變呢。
“竹屋呢?怎么不見了?”息昔問道。
“肯定又是他暗中搗鬼!”赤槿的注意力霎時轉(zhuǎn)向狐幃,“只要你出現(xiàn),就肯定沒好事!這房子是你偷偷破壞的吧?”
狐幃以為自己走遠一些就沒事了,卻沒想他再次被赤槿誤會,明知赤槿不會相信他,嘴里還是無力地否認道:“不是,不是我啊,你誤會了?!?/p>
“哼,前些天我們恰好在路上遇見,你逼瘋了我的馬——就算那次是意外吧,馬匹是被雷劈瘋的。可這次是在半夜啊,你鬼鬼祟祟地一直跟著我們是什么意思?現(xiàn)在想想,前天在篤行峰我差點跌下懸崖,是不是你下的黑手?”赤槿越說越氣,“你害我也就罷了!誰叫我當初不知好歹得罪你呢?是我自作自受??墒?,你現(xiàn)在變本加厲,弄塌了房子不說,居然還要假惺惺來救我,冒充救命恩人!”
狐幃好幾次張開嘴想要辯駁,可赤槿根本不給他機會,等她爆發(fā)完了,他又不知該說些什么,最后捏緊拳頭,絕望無語地望蒼天。
“你是說房子塌了?”息昔問道,“可是那些竹子怎么不見了?!?/p>
沒等赤槿開口,狐幃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說明全過程,說他如何如何想要幫助赤槿,所以這些天一直隱藏在附近,后來見竹屋突然倒塌,他奮力從廢墟把赤槿抱出來,而后來了位書生,為了找到她,他施法術(shù)將殘骸全部卷走,而他則再次被赤槿誤會云云。
“赤槿,這次你可能真的誤會狐幃了?!毕⑽粲行╇y堪地撓撓頭發(fā),“忘了告訴你,我的確能很快地搭好竹屋,可是……可是不知為什么,它們塌得也很快。而且這些竹子遠遠不如毋逢山的結(jié)實,還有我是第一次在竹屋里懸吊床,屋梁支撐不住,確實是很容易塌掉?!?/p>
“難怪呢?!敝x行遠笑道,“上次在毋逢山,你將屋子借給山神暫居,當天晚上他只是翻了個身,房子就塌了,腦門被砸了一個雞蛋大的腫塊。”
“你……你搭建的房子到底能堅持多久?”赤槿面無表情地問道。
“我是自學的,剛開始能堅持半天就不錯了,改進多次后,一般能挨兩三個月——當然了,如果遇到大風大雨,就頂多只有十天的壽命?!毕⑽羧鐚嵈鸬?,她獨居毋逢山時,堅持不住山洞,兩百年來,毋逢山的竹屋建了又塌,塌了又建,她自己都記不清搭建過多少次,好在山里的竹子多,任由她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