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體會被宴請的感覺,滿桌都是陪笑的臉,第一次成為主角,第一次被這么多人違心地稱頌,我?guī)缀醣蝗浩鸲ブ鸟R屁擊中了。
要說拍馬屁是一種藝術(shù),被拍是一種享受呢?在大酒店包房里,在縱情聲色的紙醉金迷里,誰都會被麻醉。
我已經(jīng)是喝下了第5杯白酒,人在喝多的時候總是不知道自己喝多了的,在一片拯救黑熊英雄的譽美之詞里,我真的覺得自己酒量異常神勇。都說一杯兩杯大步走,三杯四杯扶墻走,我已經(jīng)是五杯六杯——墻走我不走了。
馬達涵的聲音顯得十分虛無飄渺,似乎冥冥中有個聲音在說,你喝多了,不要再喝了,帶你去洗鹽浴吧。
一路飄著,我數(shù)著壁紙的變化才依稀仿佛知道自己換了個地方。身邊動物園的同志、分局的同志,還有區(qū)委宣傳部的同志陸續(xù)和我話別:“感謝你把我們區(qū)一個不安定因素給解決了啊”、“下次我們這動物園還有很多題材需要幫忙呢”……那些曖昧的話語,我聽起來似乎都是說給別人的。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直到最后我進到了一個蒸汽騰騰的小屋里,一個差不多只著三點的女孩子過來要為我寬衣,我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我推開她說,洗澡我自己會洗。我暈頭轉(zhuǎn)向地走進單間的浴室,強撐著沖了一下,本想叫個搓澡的,結(jié)果進來的又是剛才那個女孩。大驚失色之下,我迅速地用大澡巾圍住了腰。
女孩一點也不害羞地過來說,老板,我是為你洗鹽浴的,您要是不洗,直接弄也行。我擺擺手,告訴她我不需要。女孩很詫異地告訴我,錢已經(jīng)有人付了,不弄也不退錢的。我羞紅了臉,一邊虛偽地說弄過了,沒體力,一邊倉皇逃串,簡單套了浴衣跑向休息大廳。
還沒有跑到地兒,我就忍不住拐進衛(wèi)生間里吐了起來,吐得昏天黑地的,似乎整個胃都從嗓子眼兒往外冒。然而有一種感覺卻是怎么吐也吐不出來,那是一種來自心底的痛,胸隔膜每顫動一次,痛就加深一分。
有時候,痛也是會呼吸的?
我在休息大廳昏昏欲睡時,剛才那個女孩恰巧在走廊里和朋友聊天,暢談今天揀了個大便宜,說遇到了個中年人看著挺像小伙,實際上是個不舉的偽劣產(chǎn)品,白賺了個大活兒的錢。
我想過去扇她一個響亮的耳光,難道不出來賣就不行么?但是我卻沒有力氣,耳邊似乎 有個聲音在敲打:你不也是出來賣的么,你不是也為人所利用,為他們干掉那個潘彼得打下了最漂亮的一仗么?
我痛著、醉著、睡了。
其實最早察覺的是王妍,但是由于我沒有告訴她消息的真實來源,只是說接熱線電話時攢下的線索,她還沒有意識到我們被利用了。潘彼得落戶東江市的起家項目是個大型藥廠,而拳頭產(chǎn)品就是熊膽類藥物。大柵欄村遍地開花的養(yǎng)熊場,背后都是潘彼得弄的。經(jīng)過我們曝光之后,本來經(jīng)親屬多方斡旋還有機會出來的老彼得同志,徹底是求救無門了。西關(guān)廟地段的改造工程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李敏麾下的開天集團輕而易舉地獨家中標,隨后即表示要投100萬元贊助“拯救黑熊”行動。
在捐贈儀式上,開天集團的老總,也就是馬達涵的哥哥馬達宇慷慨陳詞,全情投入公益事業(yè)。馬達涵則是一早邀請我全套晚間娛樂項目以表謝意,為了表面上過得去,我勉強答應(yīng)了。去參加儀式的海貴人問我這條新聞怎么報,我說回去播條口播就行了,別再整畫面,我受不了。
馬達涵拍著我的肩膀說:“你看,只要你的腦筋轉(zhuǎn)變了,我們合作的空間是很大的。我保證你新聞出彩,你也讓我們集團得利,這就是雙贏?!?/p>
我勉強回了句:“希望如此?!?/p>
畢竟董大民那邊已經(jīng)告訴我了,小蘭的欠債不知道為什么一筆勾銷了,小蘭重新回到了他身邊,二人世界的小日子過得正經(jīng)不錯。
我和馬達涵說:“你要真的謝我,就告訴我那個小蘭到底怎么回事?”
馬達涵裝作神秘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齷齪,而且還無聊地賣起了關(guān)子:“我要說她就是當(dāng)年那個小蘭,估計我自己都不能相信,不過她是個好人,我們也算又辦了件雙贏的好事情。至于她到底什么來頭,等你過些日子參加大行動回來我會告訴你?!?/p>
馬達涵所說的大行動是什么?他們又要有什么大行動?我不禁佩服起李敏這個人的實力,一切早已提前控制在掌握之中。
李敏原來是開天集團的董事長,建筑專業(yè)院校出身的她,本來就是十分出色的女強人,既懂業(yè)務(wù)又懂經(jīng)營,把一家民營企業(yè)經(jīng)營成本地最大的房地產(chǎn)集團。后來由于王丙一當(dāng)上了副市長,為了避閑才退位讓給了馬達宇,只擔(dān)當(dāng)集團顧問。不過,這只是表面,內(nèi)里誰都知道李敏依舊是開天集團的實際控制人。李敏和王丙一唯一的兒子叫王天宇,正在英國攻讀建筑學(xué)碩士,等他學(xué)成歸來,開天集團估計就是他的了。借助丈夫的特殊庇護,李敏的開天集團規(guī)模日益擴張,如今既是用工大戶也是利稅大戶,連王丙一也無法輕易左右她了,潘彼得不知個中深淺地闖進來,不碰一鼻子灰才怪。
要說,李敏唯一的死對頭,估計就是王妍了。這丫頭的確是點子多,有創(chuàng)意,居然跑到北京請專家寫了篇文章發(fā)表到中央級報刊上,大意是說:地方房地產(chǎn)市場一家獨大,這不是市場經(jīng)濟正常發(fā)展之道,房價已經(jīng)出現(xiàn)飚升跡象,其中*成本不斷推高是一大桎梏。文中的例子說的都十分隱晦,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東江市。
最近一個階段,我并沒有刻意多接近王妍,但是我總是感覺暗中有股力量在推動我們倆走到一起。幾乎有可能的報道,我們都是被派去一起行動,許多單位搞活動,我們兩也必然都在被邀請之列。就連電影公司的看片會,本來都是業(yè)內(nèi)人士,惟獨被邀請的媒體人,居然是我們倆。
電影散場的時候,王妍說:“如果是上天要求我必須嫁給你,我希望再等等,如果一定要給它加上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一萬年。”
我嬉皮笑臉地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吧?!?/p>
結(jié)果她請我吃了香蕉,不是遞給我的,而是直接沖著我的臉扔過來的。
不知道為什么,在我躲開的那一刻,有一種幻覺,好像魏小芳就在拐角那路口吃香蕉,冷冷地盯著我看,一閃又不見了。
也許是恐怖片看多了吧,我自己安慰自己。
我和王妍的關(guān)系不緊不慢地由平行線向交叉線發(fā)展,我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應(yīng)該有的緣分,還是人為設(shè)計的結(jié)果。
不過,我倆誰有沒有想到,生命中最大的交叉點馬上就要出現(xiàn)了。馬達涵說的那個大行動,徹底改變了我們大半年的生活半徑。
戰(zhàn)斗中的友誼是最純潔的,而一場戰(zhàn)斗馬上就要展開了,我倆卻的沒有意識到,尤其地點居然是在遙遠的邊陲省份: 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