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不稀罕跟她在一起,嫌她是個麻煩,是個包袱,如果今天沒有她在這里,他還可以多睡會兒。
她無聲地哭了起來,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拗拗?,發(fā)現(xiàn)他一點都不知道,仍然睡得呼呼的,不由得化悲痛為憤怒,忿忿地想,我還在這里壓低聲音哭,怕吵著你,而你呢?睡得死豬一樣,只怕我把喉嚨哭啞了,都不會攪了你的美夢。
想到這里,她也不壓抑自己的哭聲了,放肆地抽搭起來,決計要把他哭醒。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被哭醒了,揉了揉眼睛,吃驚地看著她:"你在哭?"
她哭得更傷心了。
他不解地問:"怎么啦?你餓了?"
她不回答,繼續(xù)哭。
他打開抽屜,拿出一筒餅干:"吃點餅干吧。"說著吃了一塊。
她一看,還是上次帶回滿家?guī)X的那種餅干,說不定就是那次剩下的,就生氣地說:"我要跟你吹。"
他大吃一驚,差點被餅干噎?。?為什么?"
"因為你不愛我。"
"你瞎說。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樣的?"
她想列舉一些罪狀來控訴他,但發(fā)現(xiàn)沒什么可列的,列什么?難道就列"你太忙,不陪我",或者"你說我翻譯得不好",或者"你為了省錢不打的送我回家"?
她發(fā)現(xiàn)他真是個狡猾的罪犯,他犯下的罪行可以把你氣死,但真的要指控他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一條法都沒犯。
不過,既然發(fā)現(xiàn)他沒犯什么法,而她也終于用哭聲攪了他的美夢,她心里已經(jīng)沒有剛才那么難受了。如果他現(xiàn)在把她摟進懷里,安慰幾句,她就會原諒他,如果他來吻干她的淚水,那她就要以身相許了。
但他顯然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坐在那里誠惶誠恐,小聲說:"寶伢子,你真的要跟我吹?"
她咬緊牙關(guān)說:"真的。"
他懇求說:"別跟我吹,我會對你好的。"
"你怎么對我好?"
"你要我怎么對你好,我就怎么對你好。"
她想說,我要你現(xiàn)在摟住我,但她有點說不出口,而且覺得要她說出來他才知道摟她,也太不浪漫了,只好迂回地說:"我要你跟我在一起。"
"我是跟你在一起呀。"
"現(xiàn)在是在一起,但你總是忙,從來都沒時間陪我。"
"我現(xiàn)在不是在陪你嗎?"
"你哪里是在陪我,你睡得呼呼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
"你說你沒瞌睡,我才來睡的呀,怎么又成了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呢?現(xiàn)在你來睡吧。"他說著就從床上下來,把位置讓給她。
但她不肯去睡,他拉她,她不動,他把她抱到床上去,讓她躺下。她小聲說:"我要你也來睡。"
他猶豫了一下,在她旁邊躺下。
她側(cè)過身,摟住他。
他推她:"別這樣,別這樣,這樣要出事的。"
"你怕什么?"
他沉默了一會兒,問:"你還是紅姑娘吧?"
"什么紅姑娘?"
"紅姑娘就是還沒破身。"
這個"破身"好難聽!她沒好氣地問:"你的意思是問我是不是處女?"
"嗯,就是你們說的處女。"
"你問這干什么?"
"是紅姑娘就不能碰你。"
"為什么?"
"滿家?guī)X的規(guī)矩。"
"碰了就怎么樣呢?"
"就不好。"
"對我不好,還是對你不好?"
"都不好。"他說完就從她手里掙脫,起了床,很堅決地說,"我到值班室去睡。"
他就那么絕情地走了,丟下她一個人,待在他那亂糟糟的房間里,躺在他那男人味很濃的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到天明。
她下了決心,堅決跟他吹,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第二天早上,他就回來了,還帶了早飯回來,是醫(yī)院食堂賣的饅頭稀飯,有一小碟咸菜。他把早餐放在桌上,又去給她打洗臉漱口水,還拿出自己的牙刷,把牙膏都給她擠好了。
她盛情難卻,只好用他的牙刷刷了牙,在他的臉盆里洗了臉,坐到寫字桌前去吃早飯。
他風(fēng)卷殘云般吃完了他的那份,坐在桌前看她吃,小聲說:"寶伢子,你不會跟我吹吧?"
她昨夜下的決心一下就灰飛煙滅了,輕聲問:"你昨晚睡得好不好?"
"不好。"
"怎么會睡得不好呢?你不是走到哪里都睡得著的嗎?"
"我是走到哪里都睡得著,但是昨晚睡不著。"
"為什么?"
"我怕你要跟我吹。"
"你怕我跟你吹,你還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兒?"
"但是如果我待在這里會出事的。"
"但是我就想你待在這里。"
他無奈地嘆口氣:"你真是要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