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十點時,忽然有人敲門。
他的反應很快、很戲劇化。他抓起那把槍,把子彈上了膛,拉開保險,貼在門旁邊的墻上。他等待著,食指搭在扳機上,直到那人第二度敲門。
他說:“誰?”
一個男子的聲音,“或許我搞錯房間號碼了。羅夫,是你嗎?”
“找錯房間了?!?/p>
“是啊,你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像羅夫?!蹦莻€男子的聲音濁重,聲音好像有點不太平衡?!澳翘鞖⒌牧_夫在哪兒?抱歉打擾你,先生?!?/p>
“沒關系。”凱勒說。他沒動,手指還搭在扳機上。他傾聽著,聽得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然后腳步聲停了下來,他聽到那男子敲了另外一扇門——只能期望是羅夫的房門。凱勒讓憋著的那口氣吐出來,又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他瞪著手里的那把槍。匆匆抓把槍貼在墻上,這不像他的作風。但他出于直覺就這么做了,根本連停下來想想都沒有。
好奇怪。
他把子彈退出槍膛,放回彈匣中,把手中的槍翻轉過來。這理當是他工作時所選擇的武器,其實更常用來攻擊而非防守,若要把子彈射進一個沒防備的后腦里,這把槍用來很順手;但若是面對另一個人手里拿把槍朝你走來,就沒那么順手了。在這類情況下,你會希望有什么阻止那把槍開火,希望有個什么又大又重的轟一下,把拿槍的人給轟倒,讓他不能再動。
另一方面,當你最大的威脅是某個醉鬼在找羅夫,那么用卷起來的報紙對付就綽綽有余。
有什么好緊張的?他干嗎要用槍,干嗎要憋著氣,干嗎脈搏跳這么快?
到底為什么?他等著讓自己的心跳恢復正常,然后脫掉衣服沖個澡,擦干身體,這下才明白自己有多疲倦?;蛟S這可以解釋一切。
他馬上就去睡覺,但上床之前,他確定門鎖好了,然后把小小的0.22手槍放在床頭柜上。
2
他醒來頭一眼看到的就是床頭柜上的那把槍。刮胡子時他努力想,該拿這把槍怎么辦。留在房間讓收拾的女傭去決定?他排除了這個選擇,但還有別的選擇嗎?他不想把槍帶在身上。
于是只能放在車上的置物匣里了,他開車去彎畝道時就把槍放進去。汽車旅館提供免費大陸式早餐——一杯咖啡外加一個甜甜圈,他搞不懂旅館所謂的“大陸”是指哪一塊——但他沒吃,以便盡早趕到赫什霍恩家。
他獲得的報答,就是赫什霍恩家男主人正在遛狗的景象。
凱勒從后方看到他們,那男子的穿著就像平常正打算要去上班的人,但那只狗不會錯,是一只黃金獵犬。
凱勒養(yǎng)過狗,是只澳洲牧牛犬,名叫納爾遜。納爾遜早已離開——有名年輕女子原來的工作就是負責帶它出去散步,最終卻跟它一起離開了——而凱勒無意再找一只來取代。但他仍是個習于養(yǎng)狗的人。每到二月他會觀賞電視上“美國狗屋俱樂部”的狗展轉播,還想過哪天自己要去麥迪遜廣場花園親眼看看。他認得出不同品種的狗,但就算不知道,好吧,要認出一只黃金獵犬又能有多難?
當然,像彎畝道這種地段,附近養(yǎng)的黃金獵犬不會只有一只。這個品種的可愛笨狗狗特別受小孩喜愛,因此十分受歡迎,尤其是在這種屋大地大的郊區(qū)地帶。所以只因為那只狗是黃金獵犬,并不見得表示它就是波瓦坦。
凱勒從后頭開車經過那男子和狗時,心中想著這一切。他掠過他們,只看了一眼。是照片上的那名男子,跟照片上一樣帶著一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