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拜了將相,富貴回到故鄉(xiāng)?!?/p>
“做官,做著做著居然做到了將相的地位?;貧w故鄉(xiāng),而且是帶著一身富貴來歸的?!?/p>
相互一對照,便知道千里馳驥只為兩字卻不算白費的道理了。 另一例是范仲淹寫的《桐廬郡嚴先生祠堂記》,范仲淹當時身為桐廬太守,桐廬是錢塘江流域最美麗的景點,其地理環(huán)境足令天下文人心向往之,清人劉嗣綰的《自錢塘至桐廬舟中雜詩》頗能道盡其情:
一折青山一扇屏,
一灣碧水一條琴;
無聲詩與有聲畫,
須在桐廬江上尋。
可是,令人神往的還不止是風景,更有嚴子陵“動星象,歸江湖,得圣人之清,泥涂軒冕……”的罷官故事。在江邊,至今有一塊大石,據說是嚴子陵歸隱以后常坐的釣磯,上面刻著蘇東坡的“登云釣月”四個大字。
范仲淹既到了這種地方,便動手修了嚴氏祠堂,作為地方上的文化資產,用以傳述一則美麗的千年流傳的故事。當然,建筑物落成,照例會有一篇記(如《滕王閣序》或《岳陽樓記》),《嚴先生祠堂記》便是因此動筆的,而在文末,范仲淹加上了一首歌:
云山蒼蒼,
江水泱泱,
先生之德,
山高水長。
洪邁(宋)的《容齋隨筆》中記載范氏以此文示友人南豐李泰伯:
伯讀之,三嘆味不已,起而言曰:“公之文一出,必將名世,某妄意輒易一字,成盛美?!惫娜晃帐挚壑?。答曰:“云山江水之語,于義甚大,于詞甚溥,而‘德’字承之,乃似(指小格局或局促,小步子);擬作‘風’字如何?”公凝坐頷首,殆欲下拜。
如果范氏真下拜,也是值得的,一千年來,這句“先生之風”一直在讀者心靈中鼓蕩回旋,久而不止,真是“長風”幾萬里??!“德”,像訓導主任的道德訓話,實行起來不免辛苦勉強。風,才是風格、風范、風儀、風度,是生命底層的美學,是長期修為以后的自然流露。在那篇文章的那一行里,如果出現(xiàn)的不是“風”字,還能是什么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