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吳齊偉坐在偌大開放式辦公室的一角,耐心的等到了兩點三十四分,在他即將起身時內(nèi)心膽怯起來,他在心內(nèi)默默的鼓著勁,嘴巴默念:吳齊偉你行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就是被訓(xùn)斥一頓嘛。
吳齊偉敲開路主管的門,他蠕動著將身子挪進房間。路主管打著電話,吳齊偉怯生生的坐下。,一分鐘后,路主管放下電話。
路主管推出椅子坐在吳齊偉的對面,翹起二郎腿,細聲問:“小吳,你有什么事嗎?”
吳齊偉眼神柔軟的看著路主管,被她直接切入主題的詢問,他有點措手不及,假笑著說:“主管,我想向您申請,我,我現(xiàn)在能不能開始播音了?!?/p>
路主管點點頭,問:“哦,你跟著李麗學(xué)的怎么樣?”
吳齊偉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差不多吧。李姐播音的時候我就聽著。”
路主管眉頭一皺,十分不悅,她追問:“差不多是差多少呢?我們做廣播的形式和電視臺是不一樣的。我們是靠聲音吸引人的,如果你的播音有一點點問題就會立刻失去聽眾?!?/p>
吳齊偉頓時心生悔意,此時不該說家常措詞。沉默一會,路主管隨手拿了一張報紙,眼睛尋找著什么,最后,她把報紙放到茶幾上,指了指右上方氣象版塊,說:“你讀一下這小段。咱們試試?!?/p>
吳齊偉雙手捧著報紙,心跳加速,短短的十行小字讀下來。他都感覺不過關(guān),一是語速,二是發(fā)音,三是不通順。
路主管板著臉問:“小吳,你覺得怎么樣?”
吳齊偉沒有說話,路主管起身蹲下,用筆在報紙上標(biāo)注讀錯音的地方,她糾正地說:“首先是普通話啊,你連普通話現(xiàn)在都有問題了。播音是講究語境的,所以我象你提個要求,以后再給老家人打電話的時候用普通話。再有一點,要把普通話轉(zhuǎn)化為口語化,譬如“沒有”這個詞,按普通話發(fā)音出來就很生硬,要是口語化就是沒有,尾音需要輕一些,這樣,讓聽的人覺得舒服又好聽。你還有一個語病,那就是zhang和zang,you和rou的音不分。這是個比較嚴(yán)重的問題,還有就是家鄉(xiāng)的腔調(diào)太濃了?!甭分鞴芤会樢娧闹赋鰜韰驱R偉播音存在的問題。
路主管看著吳齊偉不自信的臉,想給打打氣,于是,把話往回兜著說:“誰都會這樣。有一個過程。沒有扎實的基本功不會走的很遠的。李麗是咱們頻道唯一科班出身主播,把你放在她身邊就是讓她好好帶你。你應(yīng)該多向她請教才是,播音的事情我會考慮了,不過在這之前你必須好好學(xué)習(xí)啊,甚至買本帶拼音的書時刻加強一下普通話?!?/p>
吳齊偉諾諾連聲的答應(yīng)著,在他即將走辦公室時,路主管說:“小吳,以后別主管主管的叫了。和李麗他們一樣喊我路姐就行。”
吳齊偉開心的點點頭,心想:看來路主管對我沒有什么偏見。我一定要加倍努力。
“老聞,老聞,你還和小海說話嗎?”妻子崔蘭芝手中拿著電話,沖著聚精會神看亮劍的聞中明喊道。
聞中明擔(dān)心她嘮叨,干脆地說:“不了?!?/p>
崔蘭芝掛斷電話,一手拿水杯一手拿著藥瓶放在茶幾上,埋怨地說:“老聞,你就不能和兒子好好的說幾句話啊?!?/p>
聞中明頭也不抬,看著電視說:“也只有你有那么多話說。他都多大了,你還象對學(xué)生一樣對他。以后你晚上九點鐘打電話這個習(xí)慣我看得改一改了?!?/p>
“我看不到,還不能多說幾句話啊。”
“我是說孩子大了有自己的生活,你定點打電話,崔海喜歡嗎?我看,不見得吧?!?/p>
聞中明說完,從茶幾上撿起藥片,一下扣到嘴巴里,隨手拿著蓋碗茶就要喝。崔蘭芝嗯了聲,把白開水遞給他,他微笑了一下。
崔蘭芝接過水杯,說:“早點休息啊。別又看到十一點了?!?/p>
聞中明豎了豎身子,說:“今晚不會了,明天得去路政處一趟,檢查工作?!?/p>
崔蘭芝說:“你就別親自去了,讓東升去就行了唄。”聞中明瞪了妻子一眼,說:“他倒是巴不得我讓他去呢?!?/p>
崔蘭芝一臉疑惑,老聞打著哈氣,平靜地說:“局里現(xiàn)在的情況就象趙本山和范偉演的那個小品說的,有點亂。趙東升蠢蠢欲動,連譚耀浦都深不可測啊。”
崔蘭芝安慰地說:“東升和老譚都是你提拔上來的。他們不會對你發(fā)難吧。你別想太多了。”
聞中明看著妻子單純的猜想,直言道:“屁股決定腦袋。沒事,工作上的煩事不提了。”
劉真回到住所,走向吳奇?zhèn)サ姆块g,在他身后瞄了本子一眼,說:“齊偉,打算去當(dāng)語文老師了?”
吳齊偉扭動著椅子,笑著說:“還真有這打算。你今天怎么樣?在局里沒有被人揪出來吧。沒有被當(dāng)漢奸一樣公審吧?哈哈?!?/p>
劉真搖搖頭,翹起二郎腿說:“咱們考慮問題太簡單了。你播音的事怎么樣了?”
吳齊偉晃了幾下拼音課本,說:“路姐,今天還真不錯,指點出我播音的毛病了,李麗姐又借給我這本專業(yè)播音的書籍?!?/p>
劉真從兜里拿出煙,笑著說:“你小子運氣不錯,那兩姐都挺照顧你,好好干啊,樓主。”
吳齊偉話鋒一變,問:“劉真,你有懷才不遇的感覺嗎?”
劉真顯然被問住了,沉默了一會,說:“有時候感覺有。不過,我感覺應(yīng)該堅持主動,做一個社會的用心人,伺機而動,斬獲你的“獵物”。”說著,劉真做了一個拔劍的動作。
吳齊偉笑著抱著椅背,說:“其實也不著急,我們還年輕,如果我們有才華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吳齊偉未說完,劉真擺擺手,說:“不。我不這樣認為,懷才不是懷孕,時間久了就能看出來。N年后我不相信,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有充沛的精力學(xué)習(xí)拼音,趁年輕奮斗吧,兄弟?!?/p>
吳齊偉覺得有道理,自嘲地說:“即將畢業(yè)時,我們都想積極的想投奔到社會大家庭的懷抱,等到了,才發(fā)現(xiàn)是那么的殘酷。大多數(shù)淪為任人擺布的棋子了。這就像我們拼命地購買汽車奔向未來,反而被堵在路上。”
劉真嘆著氣,說:“全中。不過,要想當(dāng)爺就必須先當(dāng)孫子。這點咱們得看開?!?/p>
辦公室里劉真是唯一一個一直按時上班的人。八點鐘來到辦公室后,掃掃地,擦擦辦公桌,緊接著就處理白板上的事宜。
今日,臨近八點半,辦公室內(nèi)仍舊劉真一個人,他剛想接杯水,電話響了。他急忙跑了幾步,拿起電話禮貌地說:“喂,你好?!?/p>
“是交通局辦公室嗎?”對方嚴(yán)肅地問道。
“是,您是那位?”劉真大氣也不敢喘,擔(dān)心對方是什么大官。
“這樣,通知你們局領(lǐng)導(dǎo)準(zhǔn)備接待一下陳市長,我們的車馬上就到?!?/p>
劉真放下電話,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開始焦急起來,他擔(dān)心誤了事,稍微想了一下,他覺得首先應(yīng)該率先通知頂頭上司-譚耀浦。
劉真快速的翻動著內(nèi)部通訊錄,拿起電話撥著譚耀浦的手機。
譚耀浦聲音冷淡,不緊不慢地問:“誰呀?”
聽到此聲,劉真好像看見譚耀浦那張黑長的臉,不自覺的站起來,緊張地說:“譚主任,有個急事給您匯報一下,剛才陳市長的秘書打電話,說一會來咱們這檢查工作?!?/p>
譚耀浦并不感到意外,仔細地問:“是視察咱們處還是視察交通局???”
劉真意識到說錯話了,給他留下了小把柄,于是,他補救地說:“咱們局,咱們局。”
“好了,小劉,我知道了,我會安排的,你安心工作吧。記住,別對別人說今天視察的事啊?!弊T耀浦不等劉真說完,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劉真心里郁悶,對著電話呲牙咧嘴地說:“我對誰說啊。長臉驢?!遍L臉驢是譚耀浦的外號,私下他和小付一起總這么喊他。
劉真郁悶過后,心情開始激動。他激動親手處理了一件“棘手”的大事。又與大領(lǐng)導(dǎo)的秘書通電話了,這讓他感到無比的興奮,他恨不得對每一個人說:“嘿,你知道嗎?我和陳市長的秘書有交情,他主動給我打電話來著?!?/p>
劉真沉浸興奮中,交通局的院內(nèi)熱鬧起來。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到院內(nèi)人流涌動,有趙東升副局長,潘沾水副局長和譚主任等一大群人正鼓掌歡迎。一個四十多歲的人從轎車走出來,那人高高的個子,頭發(fā)整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劉真心里還說呢:那人怎么那么面熟呢?
劉真又看了幾眼,猛的驚呼道:對了,那是陳文中副市長。
李儒山也在歡迎的人群中,畢竟在機關(guān)多年,他首先感覺陳市長來訪十分蹊蹺,于是,他趁人不注意,溜到車庫給聞中明報了信。
趙東升指引陳副市長上樓時,下意識的掃了幾眼人群,發(fā)現(xiàn)不見李儒山的身影,他臉上露出了一種不屑的微笑,心里自言道,現(xiàn)在就是你聞中明插上翅膀也飛不回來。
李儒山的電話過來時,聞中明正在訓(xùn)斥路政處的副處長杜山崗。老聞的突然駕到,“打”路政處一個措手不及,他剛走出杜山崗的辦公室去其它部門。
畢克儉急匆匆的跑過來,把電話遞給聞中明。老聞看小畢很慌張,狠狠瞪了他一眼。小畢遞給他說:“李處長?!?/p>
老聞接過電話:“儒山,有什么事?”
“????陳副市長到局里了,????您趕緊回來吧,”
“好,好,我馬上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