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琥珀早已呆定。許久,才掙醒過來。齒間吱吱響,嚼陣司馬戍名字。道:“指導員,我跟你上臺。”
“晚上回來,到家屬房喝幾口,讓你大嫂弄兩個菜。現(xiàn)在不一樣啦,有人來串串,她會快活的?!?/p>
“真會給你那么重的處分嗎?不會啊?!?/p>
“上面還沒說話。我懂,這不說話也是話呀,在等我自請呢。其實不請也來。我也處分過別人,有經(jīng)驗,知道自己會得個什么,輕不了。還有,跟你打個招呼吧:我,連長,心里都有數(shù),希望你也有個數(shù)。你是黨員班長,嚴一點,有你。松一點,沒你??傊袛?shù)。掛上了,別發(fā)作,更不要躺倒?!?/p>
“處分我吧,哼哼,翻翻將軍們的檔案看,哪個不是一串功勞加幾個處分?人一輩子,要是一個處分沒得過,準沒有大本事。本人不佩服?!?/p>
“這話別人不敢說?!敝笇T笑了。
“還有,司馬戍究竟是蓄意投敵,還是被海流沖過去的?他那番聲明,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領導到底分析清楚了沒有,怎么個結論?”
“這話可不敢說!上級已經(jīng)定性:叛變投敵。其余的,都不許再說。你要緊記?!?/p>
南琥珀沉默一會:“我擔心連隊會垮,起碼會亂一陣?!?/p>
“你有建議嗎?”
“目前情況下,你們干部是連隊一條腿,我們班是另一條腿。只要這兩條腿站住,不出毛病,連隊就不會垮?!?/p>
“南琥珀啊,當班長真是可惜你了。”
“我向地里的爺爺們(跺腳)保證:我這個班絕對不垮!”他望定指導員,用猝然而至的沉默遏他接下去說。
指導員道:“做人吧。?。俊?/p>
2
曾經(jīng)有過一個通報,某部副連長為了檢查戰(zhàn)士執(zhí)勤情況,采用摸哨的方法接近哨兵,結果被哨兵誤為敵特,開槍擊斃。他死了,還補個處分。有鑒于此,上級傳下嚴令:任何干部,均不許用摸哨方法探查哨兵值勤情況,嚴防惡性事故發(fā)生?!畹竭_連里,新兵不曉事,一團兒悲憐。老兵們滿面喜色:就是嘛,我們上夜崗夠緊張的,你還裝神弄鬼,明明是不相信我們嘛。干部們都擠在連長屋里,長吁短嘆。
恰巧也在那天,連里公布了另一道命令:任命南琥珀為一班班長。
南琥珀在隊列中卡地立正,以為全連都在看自己,興奮得不行。其實誰也沒看他。一個班長上任,在連隊就跟換崗一樣平常。但是南琥珀夜不能寐,步槍換成沖鋒槍哪,終于獲得點指揮權。部隊嘛,槍越小官越大,最大的官不帶槍。今后他頭一甩,就不是甩臭汗了,而是道命令:上!班長——軍長,只一字之差,另一半完全相同。
他忽然想起不幸犧牲的副連長,他和他都是同一天編入命令。他很傷感,因為他認得他,還很佩服他。他曾經(jīng)是個人物吶,戰(zhàn)術技術極棒,幾次通令嘉獎都有他,但死的多冤?!皨尩?,我去摸哨!”他忽然想試試這一著。他說不出為什么要這樣干,抗命呵!可他忘不掉自己佩服過的人,他非干不可,要不,他就對不起他。
當天夜里,南琥珀匍匐探查了本班哨兵。后來幾夜,他又探查了鄰班的防區(qū)。有一兩次,他都爬到哨兵影子旁邊了,都沒被發(fā)覺。而他,卻驚訝地捕捉到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呂寧奎怎樣站崗的?他把雨衣蒙在一株小樹上,鼓鼓的,象個人。自己躲在石窩里。隔會兒探下頭。他以為自己很聰明,其實笨得發(fā)硬。他兩眼全扣在雨衣上了,等敵人往上撲,他好開火,卻丟開了其它三面,怪不得有雨沒雨,他上崗總帶雨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