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么不待在家里?”凱文問。
“語言藝術考試。然后還有數(shù)學測驗?!?/p>
他大笑起來,“去你的。發(fā)生這些種事,你還來上學?”
“嗯,不能錯過考試。”
“你數(shù)學很好嗎?”
不過是些計算,沒什么大不了?!笆前。乙呀?jīng)準備好了。你知道,不是太難?!?/p>
“總之,我只是想說,沒事的。我知道,這里有很多人講了一些屁話,但是你都默默地忍了。盡管他們不依不饒,但還是照樣來上學。這些人加起來都不如你的一半。你還真行,小妞?!?/p>
這樣的恭維令人喘不過氣來,吉納瓦低著頭聳了聳肩。“所以,我是真的認識你了,你和我,我們應該經(jīng)常一起聊聊。不過總是很少見到你?!薄澳阒溃瑢W校就是這副鬼樣子。”小心,她警告自己,你不必學他的樣說話。凱文笑了,說:“不是,小妞,我不是在說這個。我知道怎么回事,清清楚楚,你在布魯克林賣快克?!?/p>
“我——”她差點說出“沒有”,但咽回去了。她向他會心地笑了笑,低頭看著已經(jīng)磨損的地板,說:“我沒在布魯克林賣,只在皇后區(qū)。你知道,那里的人鈔票比較多?!辈顒拧⒉顒?、太差勁。哦,真是丟臉。她的手心在出汗。
不過凱文卻大笑起來,然后,他搖著頭說:“哦,當然,我知道我為什么會搞混了。一定是你媽在布魯克林賣快克?!?/p>
這聽起來似乎是一種挑釁,但其實是一種邀請。凱文正在請她一起玩“抬杠”游戲?!疤Ц堋笔抢夏耆擞玫拿Q,現(xiàn)在叫“打嘴仗”,就是互相你一言我一語地斗嘴。這一部分是來自于黑人詩歌和故事比賽的傳統(tǒng)?!按蜃煺獭本褪且环N口頭交鋒,互相諷刺挖苦。真正的嘴仗是在舞臺上表演的,不過日常生活中大部分都是在家里的起居室、校園、比薩店、酒吧、俱樂部,或者就在房前的臺階上,進行的方式可以像凱文這樣隨意,忽然冒出一句,比如“你媽媽真是笨,在一元商店里問價錢。”或者“你姐姐真丑,即使她變成一塊磚,也沒人想讓她躺下來①。”
但是在今天這種場合跟這些機智詼諧毫無關系。因為傳統(tǒng)上的抬杠是男人對男人,或女人對女人。如果一名男性想要和一名女性玩這種游戲時,它只有一種含義:調情。
吉納瓦想著,這太奇怪了。遭到了攻擊人們才開始尊重她。她的父親常說,最壞的事情往往能產(chǎn)生出最好的結果。
好,來吧,姑娘,那就玩吧。這個游戲有一種可笑的幼稚和傻氣,但她知道怎么玩;她和拉基莎還有拉基莎的姐妹們可以一來一去地玩上一個小時。你媽媽真肥,血型是Ragu型②。你的雪佛蘭可真夠舊的,人家偷了防盜鎖卻留下車子……但她的心卻劇烈地跳著,吉納瓦只能傻笑著,不停地出汗。她拼命地想要找點話說。
但這可是凱文·切尼啊。就算她能鼓起勇氣,說出一串有關他媽媽的俏皮話,但是她的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她看著自己的手表,然后低下頭看著語言藝術課本。耶穌啊,你這個笨蛋,她生自己的氣。說點兒什么吧!
但她的嘴里卻一個音也發(fā)不出來。她知道凱文會對她露出那種“我可沒時間浪費在這個怪胎身上”的表情,然后轉身走開。不,不對,似乎他覺得吉納瓦可能還在受早晨那件事的影響,沒有心情玩游戲,因此并不在意。他只是說:“說真的,吉恩,你可比DJ和那些辮子女孩厲害多了。怎么說呢,你很聰明。和一個聰明人談話真是很棒。我
①此處“躺下來”的英文用的是getlaid,也有“性交”的意思。
②Ragu是美國著名的調味醬品牌。
的那些朋友——”他朝向他原來那一桌人點了點頭,“他們可不會是什么火箭科學家,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嗎?”她腦子里一閃。上吧,女孩?!笆前?,”她說,“他們有些人是夠蠢,說到腦子,他們肯定啞口無言?!?/p>
“太對了!真不賴。”他笑著說,一邊用拳頭輕輕觸著她的拳頭,一股電流穿過了她的身軀。她拼命忍著沒笑;講笑話的人如果自己笑就沒勁了。
激動過后,她想,他真是太對了,這種事還真少見——只是想和聰明、愿意傾聽、專心聽你說話的人談談。貝爾警探正在付錢,凱文抬起一邊眉毛看著他,說:“我知道那個假扮老師的家伙是個警察。”她悄聲說:“那家伙前額上就寫著‘警察’兩個字。”“的確?!眲P文笑道,“我知道他在保護你,還挺酷的。但我要說,
我也在保護你,還有我的朋友們。我們看到有什么異常,就會通知他?!彼钍芨袆?。但是接著麻煩來了。如果凱文或他的朋友被圖書館里的那個家伙
傷著怎么辦?她到現(xiàn)在仍然很難過,巴里博士因為她被殺了,人行道上的女人也被打傷。她似乎看到一幅可怕的景象:和許多在街上被射殺的哈萊姆男孩一樣,凱文也躺在威廉殯葬館的大廳里。
“你不用這么做的?!彼f,臉上并沒有笑容。“我知道,”他說,“但我想這么做。我保證,沒有人能傷害你。好
了,我要回去找我的朋友,遲點我們再碰面?數(shù)學課前?”心臟一陣跳,她結結巴巴地說:“好的。”他再度輕觸她的拳頭,然后離開了。兩人相觸時,她看著他,覺得
全身發(fā)熱,雙手顫抖。哦,她想,不要讓任何事情發(fā)生在他身上……
“小姐?”她抬起頭,眨了眨眼。貝爾警探端著餐盤坐下。食物聞著真香……她沒想到自己這么餓,
她瞪著冒著熱氣的盤子?!澳阏J識他?”警察問?!皩?,他沒關系的。我們一起上課,認識很多年了?!薄澳憧雌饋碛悬c心神不寧,小姐?!薄斑馈也恢馈R苍S吧,嗯。”“但是這與博物館發(fā)生的事無關,對不對?”他微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