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在那之前離開?!?/p>
等她出了門,我打開錄像機,用快進跳過片頭《沖鋒敢死隊》的部分。伊萊恩在十一點差幾分時到家,那盤帶子已經被我看了兩次,第一次花了半個小時,第二次用快進,只花了一半的時間就看完,她回來時,我已倒好帶子,站在窗前。
她說:“我剛剛花了一百多塊買這些書,可是書單上還有一大半的書找不到。”
“你為什么不買平裝本?”
“這些就是平裝本啊。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有空讀它們。”她把整個袋子倒過來,書散在沙發(fā)上,她隨手拿了一本又丟回書堆里去?!爸辽俣际怯⑽模@是件好事,我又不懂西班牙文和葡萄牙文。但是,當你在讀翻譯本時,你以為你真的在讀書嗎?”
“如果是譯本好的話?!?/p>
“大概吧。但總覺得像在看有字幕的電影,而且字幕上寫的并不完全是對話的原意。你看過那盤錄像帶了?”
“嗯。”
“是那個人嗎?”
“我認為是。要不是他那一身該死的行頭,我應該可以更容易認出他來。擠在那種密不透風的橡膠緊身衣里,再戴上橡膠頭套,一定會悶死?!?/p>
“說不定他胯下的那個開口有通風冷卻的功效?!?/p>
“我覺得那個人就是他,尤其有一個動作讓我猛然想起來,就是他用手撫摸男孩頭發(fā)那個動作。其他還有一些眼熟的地方,比如說他走路的樣子,移動的方式等等小細節(jié),無論穿什么衣服都掩飾不了。他撫摸小男孩頭發(fā)的手勢,這動作和我的記憶分毫不差?!蔽野櫚櫭碱^,“我認為那個女的也是同一個人?!?/p>
“哪個女的?你沒提過還有一個女人啊。你說的是他的犯罪同伙,乳房很小的那個?”
“我認為她就是舉告示牌的女郎,就是在每一回合之間,舉牌子宣布下一回合的那種女郎。”
“她該不會還穿那件皮衣吧?”
我搖搖頭,“她穿著沙灘裝,一大截腿晾在外面。我并沒有特別注意她?!?/p>
“是嗎?”
“我說真的。對她,我總覺得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她的長相我倒沒特別留意。”
“當然沒有,你正忙著看她的屁股吧?!彼皇执钗壹绨??!拔艺娴倪€想多知道一些?!彼f。
“可是,你不是有朋友要來嗎?我馬上就走,你不介意我把帶子留這兒吧,我不想整天帶來帶去,或想個特別地方把它丟掉?!?/p>
“沒問題。呃……我實在不想催你,但是……”
我吻了她,然后離開。
走到街上,我突生一種沖動,想躲在門口看看到底誰會出現,她從來不挑明說那是個嫖客,然而也沒說不是。而我,一直很識相地不問。說實在的,我也不想躲在陰暗角落等著窺伺她的午間伴侶,然后再想象他會要求她做些什么,去賺得那些西班牙文與葡萄牙文學翻譯書的花費。
有些時候,這種事我的確會放在心上,但有時又不是那么在意。有些時候,我覺得根本不應該在乎,或者是,應該多在意一些,反正總有一天,我會把這種感覺搞清楚,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走到了麥迪遜大道,搭上公車,去城北邊三十個街區(qū)外的一個地方。錢斯的藝術品店就在一家賣名牌童裝的樓上,櫥窗里展示著《楊柳風》中感人的一幕:動物們全都穿著那家店的名牌小衣服,老鼠身上穿的那件苔綠色運動衣,價值和一櫥柜的現代拉丁美洲小說差不多。
樓下的銅制招牌上寫著“錢斯·庫爾特非洲藝術”。我爬上鋪著地毯的樓梯,看見了門上鍍著帶有金邊的黑字,內容和樓下那塊一模一樣,只不過多加了一行:“敬請預約”。我沒有預約,不過也許我并不需要預約。我走上前去按了電鈴,不一會兒有人來應門,是巴斯科姆。他穿了一套三件套西裝,看見是我,開心地笑了起來。
“斯卡德先生,”他說,“見到你真好。庫爾特先生在等你嗎?”
“除非他有一個水晶球。我就是碰運氣,覺得他應該在。”
“他一定很高興見到你,他正在打電話,先進來再說。斯卡德先生,你先坐一會兒,我去告訴他你來了。”
我在店里隨意瀏覽擺設的面具和雕像,我對這些東西雖不在行,但即使是一個外行人都能看得出這些藝術品價值不菲。巴斯科姆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欣賞一尊從象牙海岸來的塞努福面具。他告訴我錢斯先生馬上就來,“他正和一位從安特衛(wèi)普打電話來的男士說話,我想,那是在比爾時?!?/p>
“我想沒錯。我怎么以前都不知道你在這里做事,巴斯科姆?”
“哦,只是偶爾來幫幫忙,斯卡德先生?!?/p>
昨天晚上在馬佩斯,我才告訴他叫我馬修就可以了。
“你知道吧?我已經從拳賽場上退休了,我想是我不夠好?!?/p>
“誰說的,你棒得不得了?!?/p>
他微笑著說:“唉,我一連遇到三個比我強的對手,他們真的比我好,所以,我就退休啦。之后我試著找些別的工作來做,剛好錢斯先生,哦,我是說庫爾特先生,他問我愿不愿意替他工作?!?/p>
換作我,也會搞不清楚。我第一次遇見錢斯時,他只有這個名字,直到開始做藝術品買賣之后,才在前頭加了個縮寫,后面加了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