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一看,是那孩子,甜甜道聲:“姐姐,有好酒哦,來一起嘛!”
青離對此有點沒抵抗力,而且反正睡不著心煩,還不如一醉忘憂,就出來跟各位都打了招呼,一同坐在天井飲酒敘話。
互相通過姓名,青離知道男孩子姓朱,單名一個“深”字,三十多歲的女子姓萬,年輕男子則自稱姓蘇名辰。另外,三個人并非同路,是萬氏與男孩迷失山中,與蘇公子偶遇,正好要找投宿之處,才一起上來的。
青離揣度三人身份,蘇姓男子大約出身小官鄉(xiāng)宦之家,而萬姓女子與小男孩應該是母子。她自恃也算識人不少,卻有些猜不透這小孩子的來歷。看穿著,中等人家而已;看舉止,聽說起市井之事,都是一臉新鮮,纏著人往下講;可說是膏粱紈绔,卻又偶爾對軍國機要發(fā)表點精辟言論。更重要的,他那壇子酒,真是好??!離老遠就一股香氣直往人鼻子里鉆,比中秋定國府的寶貝酒聞起來還濃郁,嘗一口下去,更覺五臟六腑都是熨帖。
猜不透就算了,她懶得多想,與三人行令喝酒起來。
你覺得青離什么樣的人?
平時還挺道貌岸然的吧?
所以她都管著自己,很少喝酒,更少醉酒。
可今兒酒太香了。
幾圈酒令下來,她開始去胡嚕人家小孩的頭、掐人家臉蛋。
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雙毒辣的眼睛狠狠剜著。
“黑天化月”之下,調戲良家婦男,何況還當著人家家長的面,好像是不太好……
所以她老實收手了。
這時,不知是聞著酒香,還是看到有兩個都尚有幾分姿色的女人在,觀里的老道也出現(xiàn)了。
老道身材高瘦,皮膚黑沉,鼻頭碩大,身穿一領烏皂道袍,腰間系一條明黃呂公絳,拿把拂塵,自稱姓易。
道人討了兩杯酒,高談闊論些燒茅煉藥、滋陰補陽的方術,青離心下只是冷笑,倒是那小孩子聽得津津有味,看樣子旁邊的娘親也十分寵他,絕不拂了他的意思。
老道講得興起,道:“今日能逢各位,也是有緣,貧道略懂些風水易卦,給各位卜卜如何?”
青離以為這幫家伙會爭先恐后地報名,沒想到,他們卻是互相謙讓。
“你們客氣,我可先給道長算了?!彼柚硪馍斐鍪謥?,笑道。
其實她本來不太信這些,有點像我們現(xiàn)在很多人算命的心態(tài),去考考別人準不準,好玩而已。
不過老道倒是蠻正經(jīng)的,拿她右手瞄了一會兒,臉上有些變色。
“姑娘十一二歲時,家有大劫。”
這下輪到青離臉上變色了。
“姑娘二十歲之前,殺伐之氣甚重?!?/p>
青離像叫火燙了,飛速抽回手來,怒斥道:“你這牛鼻子,半點不準!”
話雖這么說,看她神色,別人自然猜到老道說得對與不對。
結果另三個也都變了臉色……連那個一直問東問西的小男孩也連說不用算了。
搞什么?因為發(fā)現(xiàn)算得準,就都不要算?
青離嘴角有些抽動,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一個詞的含義:各懷鬼胎……
然后蘇姓男子先推說累了,自選了廂房去歇。老道嘮叨完了,也告辭。
青離腦袋不太好使地想著,這東南北房都有人占了,這娘兒倆卻怎么辦?總不好這么大了還住一起吧。
結果出現(xiàn)了一件可以震飛她的事情。
男孩扎在徐娘懷里,深情款款地喚了聲:“萬兒。”然后二人一同起身,往西廂房去。
青離嘴巴半天沒合上。
想起剛剛所作所為,比起當著家長面調戲人家孩子,好像當著老婆勾引人家老公更可惡一點?
等等,這么說,那小兔羔子,不但已知人事,說不定經(jīng)驗比她還豐富得多?
娘的!原來吃虧了……
第二天早上,青離是被外面的吵鬧聲驚醒的,起來一看,沒有門的東房里,一群小道士正圍著昨夜的醉行者責問,后者的繩索松脫了,手中抱一個沾滿血跡的香爐,表情卻一臉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