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艾爾把我放在他的大床上,退后,站在距離我?guī)撞竭h的位置。我盯著墻上的那幅畫看了一會兒,然后問他:“這是哪兒?”
“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法國的普羅旺斯?!彼卮鸬穆曇艉茌p,好像是在說給他自己聽。
“你在那兒生活過?”我對這個少年的生活愈發(fā)的感興趣起來,與同齡人相比,他總是多了分神秘和成熟,當然,還有點冷漠。否則像他這樣優(yōu)秀的人,總會有人愿意接近的。不過,大多數(shù)的人都選擇遠遠地觀望著,好像他是座神像一樣。
“曾經。不過是短暫的時光。但那里承載了我對自我的清楚認識和夢想的確立?!焙?,還真復雜。
“你喜歡收藏?那紫色的花兒,是薰衣草?”雖然我從未見過它們的真實面目,但提起普羅旺斯,大部分人還是第一個想到那里的薰衣草,因為在一些充滿小資風味的小說里,這種代表著“選擇愛情”的浪漫小花兒常伴隨著這個地區(qū)出現(xiàn)。
“嗯,那是她最喜歡的一種植物。”安斯艾爾并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似乎這一切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搞收藏也沒什么可炫耀的。
“她?梅薇思?”我對這幅畫的作者產生了很嚴重的好奇心。
“不過她已經去世了?!卑菜拱瑺柦忉尅?
“嗯,我想也是?!蔽抑钢府嬌系臅r間,“一七年,三百多年前,這是一件很難得的藏品?!?
“沒錯,時間是有點久,可我感覺就像在昨天。去世的這位作者——梅薇思,我視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安斯艾爾的語氣很平靜,但眼睛里卻閃爍著一些復雜的情緒,很顯然,他在努力地控制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于是我不再問,整個房間安靜下來,只有我倆的呼吸聲,仔細傾聽,他呼吸的次數(shù)要比我少許多。
安靜的氣氛有點尷尬,我試圖找點別的話題,于是我想到了他家客廳里的花。
“那些花兒是你媽媽種的嗎?”不過我很快就對這個問題而感到后悔不已了,因為我突然想起他媽媽已經去世的事,看來我的腦袋真的出了問題,是剛才摔傷的也不一定。
“不是。我媽媽去世很久了。”安斯艾爾回答,一點也沒發(fā)覺我這個問題的尷尬性,然后,他又補充了一句:“她在很久以前就去世了。陸思恩現(xiàn)在的妻子——娜特莉,在佐拉島,我們也很多年沒有見面,不過她是個很善良很細心的人,盡管表面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蔽也磺宄麨槭裁匆嬖V我關于娜特莉的事,其實陸思恩·莫里現(xiàn)在的妻子是誰似乎都無關緊要,而且他的妻子是個怎樣的人也跟我無關,何況我見到她的可能性不大。
陸思恩走了進來,我們停止了聊天。
他很熟練地檢查了我的頭部、腰部和腕部,像個專業(yè)的醫(yī)生。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停下來,開口道:“頭部沒什么大問題,腰部有點扭傷,恐怕會有后遺癥。以后要注意不能再次傷到,復發(fā)的話就沒那么容易痊愈了。手背上是外傷,我?guī)湍闾幚硪幌戮秃?。”聲音溫和得如天鵝絨一般。他放開我的胳膊,輕聲對我說,“那么接下來,我要幫你矯正,可能會很痛。安斯艾爾,你來拉住她的手。”
安斯艾爾冰冷的手握住我的,他試圖給我點安慰,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朝我點點頭,那模樣像生死離別。
正如陸思恩所說,那很痛,就好像脊柱被折斷了一般——當聽到咔嚓一聲從我的腰椎處傳來,我覺得自己窒息了幾秒鐘。
“怎么樣?”陸思恩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坐下來,慢慢打開我手背上纏著的安斯艾爾的半片袖子,開始處理傷口。手上的血依然在流出,一股血的味道沖進我的鼻腔。安斯艾爾默默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門口的時候,神情有點古怪。
“您經常這樣?”我看著陸思恩·莫里嫻熟地給傷口涂藥、包扎,忍不住問道。
“你是指包扎傷口?”陸思恩頭也沒抬地繼續(xù)著他手里的活兒。
“嗯,聽說您也給福利院的孩子們看病。”他動作輕柔,我一點都沒感覺到疼,倒是方才那種黃褐色的藥粉撒在傷口時有點刺痛。
“咦?”他抬起頭來,友善又驚奇地看了我一眼,笑著說,“你怎么知道的?據(jù)我所知,你才來達里昂不久?!?
“所以啊,您是傳說中的人物了?!蔽乙残α?。
“嗯,好啦!”陸思恩粘好膠帶,帶著滿意的表情站了起來,“醫(yī)生們很少考慮到患者們的感受,如果可能,我希望那些可愛的小生靈們即使在病痛時,也能感到溫柔和愛。”
“您真是個好心人?!蔽矣芍缘卣f,心里升起一陣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