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崇云在半個月后出了院。在此期間,他沒再去看過元青祐。當然,也許這主要可以歸因于住院的大部分時間里都是他母親馮玉萍守著他,而她是從不會問他“我們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同學”的??墒羌幢闶菗Q做他父親難得來一次,他也總是裝睡、裝頭暈,而讓父親沒法提這件事,父親自己倒是曾去看過幾次,但回來時看他母親在,便也一字不提。
楊崇云自己也說不清這是為什么 是害怕元青祐會再次露出那種卸下面具后脆弱無助的神情,還是害怕再次去時她又會戴上面具,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他不清楚,也不愿去想清楚,只是一股腦地推到他母親身上,一了百了。
楊崇云回去上學那天中午,同他關系要好的朋友們在學校附近的小餐館訂了位子,說是要給他“接風洗塵”。楊崇云想著終于能離開無聊的病房,也逃開他與母親天天面對面卻無話可說的尷尬,心里不由得痛快,桌上缺油少量的飯菜好像也變得特別香,還被兄弟們灌了兩杯酒。
下午的課上,楊崇云趴在桌上昏昏沉沉,就這么半醉半醒著挨到放學。籃球隊隊長喊他去打球,他一邊應著一邊收拾書包,卻突然感到背后有一道視線直直刺來。他疑惑地轉過頭,卻見許佳抱著一摞書站在他身后,怒氣沖沖地望著他。
“ 有事嗎?”他不由得問出聲。
這句話剛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為許佳的臉一下氣得通紅,什么也顧不上就大聲喊起來:“你還問有什么事?!我問你,那天以后你有去看過小元嗎?!”
楊崇云瞠目結舌地愣在原地,萬萬想不到她會突然發(fā)難,急忙找著蹩腳的借口,“我、我才剛出院 ”
“喲,好啊,你剛出院身體還虛得很是吧 中午喝酒的時候怎么沒看見你虛了?”許佳冷笑著,一邊夸張地用手捏起鼻子,“也不聞聞自己身上的酒臭!”
楊崇云滿臉燥熱,也不知道是酒勁兒沒消還是被許佳的尖牙利齒給刮的,只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心說難怪中午吃飯時老覺得后背發(fā)冷,敢情是被她給盯的。
許佳見他低著頭半天不說話,一副羞愧難當?shù)臉幼?,氣也消了些,緩了緩口氣說:“今天先不說,那我問你,你住院的時候怎么也沒去看 你可別跟我說你身子弱爬不起來?!?/p>
楊崇云用余光瞄了瞄四周,發(fā)現(xiàn)班上還沒走的同學雖然看似各忙各的,但都擺出一副豎起耳朵等著聽好戲的架勢,叫他更待不下去,急忙連拖帶拽地把許佳拉出教室。
“干嗎,怕丟臉?怕丟臉你就別做那么沒良心的事??!”許佳一邊被扯著,嘴上依舊不依不饒。
楊崇云將她拉到僻靜處,心里明白,今天要是不給她一個交代,這個母夜叉定不會放過自己,于是干脆心一橫說:“我不去 也是沒辦法 ”
“???!”許佳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
楊崇云避開她冒著刺的眼睛,盯著地上的一片紙屑說:“都是因為 我媽 你那天也看見了,她就是那個樣子。要是知道我和元青祐的事,她肯定會吵翻天 所以 ”他說著這話,心里也沒有多少因為撒謊而引起的羞愧不安。因為,他是真心寧愿這就是事實。他悄悄抬眼望了望許佳,她臉上雖還有怒意,但的確是緩和了不少。
許佳不甘心地嘆口氣,“唉,算了算了,我可真搞不懂你們兩個 明明出事之前還天天黏在一起,出了事就誰都不答理誰。你不去看她,她也不提你 喂,你們不是有什么事吧?”
楊崇云心一緊,如果現(xiàn)在把他在車禍那天提出分手的事告訴許佳,她非把他活吞了不可。他趕忙低下頭否認,“沒有、沒有,能有什么事啊 ”直到這時,他才真覺得自己撒了謊。
“沒事就好,不然我可饒不了你!”許佳假裝惡聲惡氣地說著,腦子里靈光一現(xiàn),眼里不由得閃過狡黠的光亮,“那既然沒事,我現(xiàn)在剛好要去看小元,你跟我一起去吧 反正你媽媽又不知道?!?/p>
楊崇云猛地抬頭,剛好撞見許佳臉上一絲未及掩盡的促狹笑意,立即明白自己已經(jīng)沒有退路,只得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說:“當然,當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