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扔了床單被罩,把自己浸在水里洗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沈安年,不是沒有人碰過我,可是以這樣的形式,我到底接受不了。頸上的刺青又癢又疼,我一邊抱著自己哭一邊說:“沈安年,多好。這就是我不珍惜你的報應(yīng)么?”
昔日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的江水木,在我面前再沒笑過,整日像個剛進(jìn)門的小媳婦一樣。他還是早早給我做好早餐,幫我做家務(wù),只是一切來得悄無聲息,連大氣都不敢出。看著這個瘦削落魄的年輕男子,我多少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我說:“江水木,算了,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吧。”
日子又潛伏在一種看似平緩的節(jié)奏里慢悠悠地過,我依然朝九晚五奔走于這偌大都市之中。而江水木,則抱著他的吉他開始混跡于眾多紛雜場合,酒吧、地鐵站、天橋,像很久之前他們一伙人最開始的漂泊狀態(tài)。
閑暇時,江水木會跟我說他們樂隊之前的成員。而我最好奇的便是從未見過的焰子,他們有演出時我總是趕不上,而等到可以聚到一起玩時,焰子總是不出場。江水木說焰子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不僅漂亮,還有氣質(zhì),那種名媛的氣質(zhì)。他說:“焰子到底不屬于我們這群人,從一開始我們就看得出來。當(dāng)時丹丹還私下嫉妒過焰子很多次,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情是爭奪仿效不來的,每個人或許從一出生開始,便注定了各自的位置?!?/p>
我說:“那你們還嘲諷焰子是傍腕去了?”江水木說:“心理不平衡唄,誰還沒有點小六九?!苯靖艺f這些時,我驀地就想起《奮斗》里面愛著華子后來嫁給“豬頭”的露露。露露說在這個城市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有些人是外來者,所以他們需要一個身份,一個根系,能夠與這繁華都市聯(lián)系起來,這樣才不至于再被淘汰出去。露露說她能賴以維持的與這城市間的關(guān)聯(lián),便是與“豬頭”結(jié)婚,然后有個北京的戶口本,這樣便可得到莫大的滿足。露露也說,做人不能太貪心。
那么我們呢?同樣是外來者,我還記得當(dāng)初去豆豆住的地方,那個身材臃腫的老中年婦女的一臉鄙夷。豆豆說房東瞧不起北方人,對南方房客態(tài)度友善得多。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北方人是沒錢的,可是,她自己不也是北方人么?
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大多時候,我們戴著臉譜背地里冷眼審視別人,甚至對于他人有些嗤之以鼻的小世俗。然而,這個世界到底有多真實,又豈是你我看得清的?
沈柚打電話給我,語氣像年三十的炮仗。她說:“靠,這他媽是什么世道!”我說:“怎么了?”她說:“還記得上次見的那個男人不?叫戴軍的?!蔽艺f:“上次我回去時,你們一道送我回家的那個么?”她說:“嗯,對。當(dāng)時我問你對這人印象怎么樣,你還記得自己咋說的不?”我說:“那人看著不錯啊,老實巴交的,怎么了?”“老實?!!我呸?。?!這男人都老實到家了,前腳跟我說想穩(wěn)定發(fā)展,后腳補(bǔ)充說明其實他實際年齡不是二十七歲,而是三十三歲,離過婚,孩子都五歲了?!?/p>
我說:“靠,這什么世道,老子也不明白了。還真別說,他保養(yǎng)得夠好的,是不是有什么獨家的美容駐顏術(shù)?都結(jié)過婚的老男人了,我們怎么愣是沒看出來呢?”沈柚說:“妹妹啊,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兒研究美容駐顏,姐姐我都要哭出來了。你說,我們的愛情怎么就這么坎坷,命運怎么就這么凄慘?”我說:“這怪誰啊,得怪你自己吧。當(dāng)初跟李賓分手的時候,你不就說男人是用來失望的么?誰讓你后來又賊心不改對他們抱有希望了?”
沈柚說:“我就納悶了,沈安年那樣的純良小生我怎么就遇不到呢?白白給你糟蹋了,你這天殺的!”你看,到現(xiàn)在,所有人仍說沈安年是純良小生,我便是不折不扣的無良少女。其實,沈安年,離開你,我亦疼痛難當(dāng);離開你,我亦不得不去深深想念你。可是,你卻這么快就覓了新歡,不是嗎?你說那女孩長相甜美,笑容清淺,你所描述的甜蜜灼傷了我的心,亦灼傷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