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白萱衣才想起問流云:“你為什么總是來無影去無蹤,而又總是在我有危險的時候出手救我呢?”
流云笑瞇瞇地,還是那句話:“你不是怕我騙你,不想聽我說身世嗎?”
白萱衣瞪他一眼,道:“麻煩你別用看寵物的眼神看我好嗎?你現(xiàn)在說吧,我想聽了。”流云負(fù)了一只手在背后,略作沉默,道:“我本是……”是字剛說出,卻見一片黑云急速地奔涌過來,狂風(fēng)卷地,岸邊的灌木叢發(fā)出陣陣轟隆的聲響。
“我已經(jīng)放了你們一條生路,你們卻偏還要回來——”
“偏還要回來——”
……
鬼魅般的聲音,聲聲刺耳。像重錘擊在微薄的鼓面。
他們都聽出來了。
是七劫。
白萱衣倏地站起來,與流云背靠背站著,警惕地看向四周。疾風(fēng)吹著狂沙落進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像被針刺一樣難受,她卻始終不眨眼,仿如在眼窩里盛了兩只銅鈴。風(fēng)又吹了一陣,停了,烏云散開。七劫緩緩地從黑色煙幕中走出來。
雪白的長袍,飛揚張開。
白萱衣拳頭一緊,指著七劫道:“你究竟把我家小老爺怎么樣了?他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本仙絕不放過你?!?/p>
七劫的表情還是悶得像一張白紙,他似乎也并不愿多做解釋,懶得與白萱衣逞口舌之快,他說:“你們現(xiàn)在離開陌骨島,還來得及?!卑纵嬉露迥_道:“我為何要走?本仙才不會怕你這四不像的妖怪。”話一說完,突然覺得腹部被什么東西狠狠地一撞,整個人都飛起來,然后重重地落在海邊一塊冰涼的巖石上,疼得心肺都要吐出來了。
流云的臉色微微一變,向七劫迎上。
浮云蔽光。
飛濺的水花,落在白萱衣的后頸,前胸,緋紅的衣衫濕了大片。流云和七劫,變成兩團迷蒙的霧氣,一會兒糾纏在一起,一會兒又分散開。山河嗚咽,風(fēng)云變色。好像連海的呼吸都在顫抖。海浪似乎怕了,退了,再不敢呼嘯著拍岸而來。那片樹林,亦驚悚地發(fā)出狂亂顫抖之聲。惡斗一直在持續(xù)著,持續(xù)著。兩團霧氣,一個似像嘶吼的惡龍,一個像暴怒的雄獅,誰也不肯輕繞了誰。
柳絮就像飛蟲一般。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縈繞著,盤旋著。
絲毫也不受戾氣的影響,依舊那么恬淡,輕浮,細(xì)細(xì)地飄著。
只是越聚越多。
當(dāng)柳絮漫天,幾乎要將視線都遮蔽了,打斗終于停止。咆哮與撞擊之聲瞬間平息,兩團霧氣各自落在兩叢參天古樹的樹冠上。
化為人形。
流云的臉色已經(jīng)煞白,嘴角有血,撫著胸口喘息難定。七劫卻泰然自若,冷冷一笑,道:“再給你們?nèi)鞎r間,若還賴在島上不走,休怪我無情。”說罷,似輕煙般,飄散在蔥綠的枝葉間。流云腳底一松,嘩啦一聲從樹冠上摔落下來。
白萱衣著急,飛身過去。流云正踉蹌著站起來,單手扶住樹干,臉色已經(jīng)蒼白,尤其是在他一身黑衣的映襯下,那白,甚至比漫天的柳絮更冷,更暗沉。他的嘴角一縷血漬,顯得格外醒目。
“流云,你沒事吧?”
白萱衣扶了他,他艱澀地笑了笑,道:“不礙事,稍作調(diào)養(yǎng)就好了。”說罷,指了指不遠(yuǎn)處還紋絲不動地躺著的唐楓,又道,“帶上他,隨我去一個地方?!?/p>
“唔,去哪里???”白萱衣一邊嘀咕,一邊看流云那氣喘虛弱的模樣,好像就連說話的力氣也要省著用。她將右手抬起,做蘭花指,輕輕地一劃,那白嫩的指尖飄出幾縷柔光,光線慢慢地凝成水滴狀,將唐楓整個人都包裹起來,浮于半空。水滴的尖上有一條瑩白閃爍的粗線,勾著白萱衣的尾指,白萱衣就像拽了一只風(fēng)箏似的,把唐楓牽著在半空飄飄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