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斌寫完之后久久不敢轉(zhuǎn)過身來,耳朵漲得又紅又紫,側(cè)過臉求助地望向老師,陳繁看見他已經(jīng)哭了。像撒嬌只賦予女生那樣,軟弱本就不該屬于男生,特別是他那樣丑陋的體型巨大的男生,馬上有人嘲笑地大喊了一句:“大家快看,他哭了!”霍老師一時管制不住,班上一大群人開始高喊,“大姑娘,撒貓尿,撒完貓尿撿到吃。”
美術老師大發(fā)脾氣連拍幾下桌子,“全都給我安靜!”接著指著她旁邊空座說,“徐建斌,你坐到那兒去。”
美術老師說完,徐建斌還一動不動,他母親碰巧從教務室出來,問他在哭什么?;衾蠋熣f沒事,他太緊張了。
徐建斌低頭絆手絆腳地走下來,肩膀向前微微收攏,仿佛自卑而努力地想讓自己縮矮點兒。
他走到桌旁,畏縮地瞅她兩眼才將肥胖的身軀擠進桌子之間,撞得前后課桌猛晃幾下,他馬上小聲說句對不起,從書包里掏出精致的文具盒仔細地擺在桌子正中央,拿支筆握在手里,接著又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了。
他呆鈍地一本正經(jīng)地端坐著,不時別過臉偷偷瞟她,又像是害怕被她發(fā)現(xiàn)。班上正在用水彩筆畫畫,他沒帶水彩筆和紙,美術老師要陳繁借給他,她只好不情愿地將筆盒往他面前推去,“喏,用吧?!?/p>
“謝謝,”他用一種完全不適合他的怯弱問道,“你在畫什么?”
陳繁不耐煩地看看他,“熊?!?/p>
“哦,那我也畫熊。”他害怕似的又說了聲對不起,挑了張紙,抓起綠色水彩筆開始在紙上涂。
陳繁一邊畫一邊小聲問:“你住在小區(qū)里嗎?”
“我住在北路那邊,我們家剛搬過來,你要不要去玩?”
她一口拒絕,“不去?!?/p>
“哦,”徐建斌說,“我們家有很多好吃的,你要是來玩,我和我媽肯定會很高興。”
陳繁打斷他,“我已經(jīng)說不去了,你怎么這么煩?!?/p>
“對不起?!?/p>
徐建斌用綠色水彩筆在紙上涂了幾下后問道:“我可以再多用一點兒嗎?”
“不要什么事都問我。”
說完不久陳繁就后悔了。她看到徐建斌差不多將整張紙涂成新鮮的綠色,幾乎將綠色全用光,緊跟著他才用褐色勾出遠處房子寬闊的屋頂和樹干,用紅色畫上火艷的太陽,最后撓撓自己肥胖的大后腦勺兒,用黑色畫出兩只熊腦袋的背影貼在窗戶之上。
陳繁煩躁地抓起他的畫,“你這是亂畫的什么?把我的水彩筆全用壞了?!彼蓄伾痪G色添置過后,變得不太對勁。
“我,”徐建斌急促地說,“我是想它們在森林里住的房子用的可能是綠色的玻璃?!?/p>
“真難看?!毙旖ū蟊康眠B顏色的順序也用不對。
美術老師走過來時,陳繁趕緊將自己的畫遞給她看。老師看完后放下她的畫,注意到徐建斌,問他這是在畫什么,徐建斌告訴她。她高興地拿起徐建斌的畫不??滟?,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又高高舉起的手?!靶旖ū?,你星期天來我辦公室,用水彩將這張畫重新認真地再畫一次,我想將它送去少年宮參賽?!?/p>
“老師,還有我的?我的行嗎?”陳繁又揚揚自己手中的畫。
“陳繁,你這個要參加比賽水平還不夠?!泵佬g老師平時總是夸獎她畫得好,這次說完就將她撇到身后去了。
等老師一走開,她立刻將水彩筆從他手中搶過來,在課桌的中央畫了道清晰的三八線,“不準超過這條線,聽見沒有?”
“你要是喜歡,我可以把這張畫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