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畫一張關(guān)系圖，就能控制所有人 /59

欺君之罪

這幾天劉基的心情特別灰暗，他幾次試圖在朱元璋面前替楚方玉說情，剛一張口，就被堵回來，再要開口，朱元璋已經(jīng)很不高興了，甚至半開玩笑不認真地說：“先生年齡已經(jīng)這么大了，還陪著我，換了其他人，早就回家過清閑的日子?！?/p>

這話分明是在暗示劉基，讓他卷鋪蓋走人，加上日前得知老妻在故里亡故，劉基更是心情凄惻。宋濂只能走曲線，托太子朱標進言，朱元璋更不買賬了，他早猜到是宋濂的支使。

他們消愁解悶的唯一寄托是下棋。這天他們又各自捧了個南泥壺來到大柏樹下亭子里對弈。劉基執(zhí)黑，他手里舉著棋子半天按不下去。

宋濂說：“干嗎這么猶豫呀！這大概是舉棋不定的來歷吧？”

劉基說的是圍棋術(shù)語，說他碰上了生死劫，宋濂是無憂劫。

宋濂說他這一劫，可是通盤劫，定了輸贏了。

劉基放下棋子認輸，他不禁連聲長嘆。宋濂知道他不會是為輸棋而嘆，他是為楚方玉而嘆，為他越來越弄不懂朱元璋而嘆。如今已不比從前了，朱元璋似乎不再像建功立業(yè)時那么如饑似渴地盼望劉基幫扶了，他受不了恭維，也同樣受不了冷淡，甚至萌生了歸隱之念。但他尚有未了的心事，他告訴宋濂想在回鄉(xiāng)養(yǎng)老之前救出那個后生小子來，“楚方有才又有膽，見識不在你我之下，殺了實在可惜?！?/p>

宋濂何嘗不想救，“卻怕我們沒有回天之力。這個楚方也太不給皇上留面子了，就是我這樣的人當皇帝，也會動殺機的?！?/p>

劉基說：“你我是江南貢院直隸州的第一試考官，二甲一名的傳臚因廷試對策而被殺，你我日后也定是要被后人恥笑的。”

“你夫人病故，皇上不是準你假了嗎？”宋濂說，“你哪還有時間救人？你走了，我一個人可是孤掌難鳴?。　?/p>

劉基皺著眉在屋里走來走去，突然回到桌前，拿出三枚制錢，在手心里晃了晃，擲下，又連擲兩次，宋濂虔誠地等他的結(jié)論。

劉基看著三枚制錢慢悠悠地對宋濂析卦：“這是彖卦，原有坦誠相待，向有德者聚攏之意，既然永葆無邪氣節(jié)，自然逢兇化吉，沒有災難，虛驚一場，或叫有驚無險?！?/p>

宋濂驚喜地說：“楚方?jīng)]事？這太好了。你這卦準不準?。看笫履悴徽疾?，怎么小事倒信？”

劉基也并不百分之百自信：“通常是解心疑而已，按《易經(jīng)》擺卦，解釋卻千差萬別，可信可不信?！?/p>

這時門人送上來名片：“有一位先生求見。”劉基看過名片遞給宋濂，說：“是李醒芳，他必為救楚方的事而來?！眲⒒?、宋濂迎到了院中柏樹下，李醒芳行了師生大禮，說：“學生來打擾先生們，實在不恭。”劉基說，想必為了楚方之事而來，并說他們也正商議營救一事。

李醒芳說：“有二位前輩鼎力，楚方有望了?！?/p>

劉基說：“未必?！闭f著把李醒芳請進客廳。

李醒芳說他有一件東西請二位老師過目。他拿出一本《荊楚會詠》，雙手奉上。宋濂一看，說這本書他有。這是女才人楚方玉所做呀，他想起來了，楚方在殿上說過，楚方玉已死，楚方是她弟弟。這樣看來，他有姐姐的書就不奇怪了。

李醒芳苦笑著告訴他們，楚方即楚方玉，楚方玉就是楚方！

劉、宋二人大驚，怔了半晌，劉基問：“這么說，她是女扮男裝？”李醒芳點點頭。宋濂不禁搖頭嘆息，“她也太能惡作劇了！她若不出事，當廷中個狀元、榜眼，怎么收場？豈不是欺君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