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兩漢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迷信時代。儒學(xué)之所以能夠取得獨尊的地位,也是因為它幾乎被改造成了“巫術(shù)”。
“不可理喻”的漢武帝
公元前91年,整個長安城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之下。垂垂老矣的漢武帝一天夜晚突然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許多木頭人拿棍子打自己,驚醒后便得了重病。奸臣江充上書漢武帝,說他病重是有人行使巫蠱術(shù)造成的。漢武帝便派他調(diào)查。這個壞蛋率領(lǐng)一幫巫師,在長安城里到處搜查巫蠱木偶,大肆逮捕,嚴(yán)刑逼供。從京師到郡國,株連所及,上至王室、公主,下至兵丁、百姓,很多人被定為“大逆不道”罪處死。平常有過節(jié)的官員,也借此機會誣告別人。一時間整個朝廷烏煙瘴氣,人人自危。
江充還不滿意,說宮中的毒蠱氣息最重。于是大搜查又蔓延到皇宮中。皇宮內(nèi)坑溝縱橫,幾乎每一寸土地都翻了起來?;屎蠛吞由踔吝B個擺床的地方都沒有,躲地震似的在外面風(fēng)餐露宿。
最后,江充終于在太子?xùn)|宮和皇后中宮挖出木偶,每個木偶身上都寫了許多詛咒武帝的咒語。不甘屈辱的太子忍無可忍,發(fā)兵捕殺江充,武帝聞訊以為太子造反,立馬派兵討伐,結(jié)果太子兵敗自殺,皇后上吊自縊,皇孫也賠進去了三個,加上受牽連的人,前后超過十萬人被殺,真是慘不忍睹。
一年后,真相大白?;屎蠛吞痈揪蜎]埋過什么木偶,都是江充陷害的,但為時已晚。武帝只能修筑一座望思臺,在上面老淚縱橫,寄托哀思。四年后,漢武帝在一片凄風(fēng)苦雨中黯然辭世。
漢武帝是在中國歷史上影響深遠的一代明君。在人們印象里,他英明神武,雄才大略,怎么會相信一個小小的迷信把戲,搞一場蔓延全國的大清洗,最后把老婆、兒子、孫子都搭進去?要弄清漢武帝為什么會這樣做,你必須了解他所生活的秦漢時代——一個中國歷史上少有的迷信時代。
秦始皇不燒卜筮書
著名歷史學(xué)家呂思勉先生早就指出,秦漢時代“乃一鬼神術(shù)數(shù)之世界”。
在秦始皇下達的焚書令中,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不在焚毀之列。諸子百家的書都燒了,怎么卜筮的書就能幸免于難呢?這是因為,在秦代卜筮對于政治、軍事、生活有著極大的影響,不但是秦朝上層統(tǒng)治者決定政治、軍事大事的重要依據(jù),同時也是中下層官吏處理日常事務(wù)的工具書。
秦漢時期,迷信的方式遠遠超過前代。骨卜、筮占、夢占、相術(shù)、風(fēng)水、巫術(shù)、風(fēng)角、望氣、六壬、奇門遁甲,都在民間廣泛流傳,民間祠廟的數(shù)量也日益增多。秦漢巫師眾多,是一支很活躍的迷信力量,在政治生活和日常生活中,處處能見到他們上躥下跳的蹤影。
人們?yōu)槠砀1芎?,往往不惜以重金酬謝巫師,所以漢代巫師盡管社會地位并不很高,但經(jīng)濟收入頗為豐厚,很多人都學(xué)做巫師以謀利。王莽時甚至將巫卜活動視為商業(yè)營利行為,與工匠商人等同,依法收稅。
當(dāng)時長安城的街市上、皇宮里,到處聚集著方士和神巫。達官貴人在道路上詛咒,想借神的力量把禍水轉(zhuǎn)嫁給同僚和平民,以求自身消災(zāi)弭患。女巫流竄于后宮,向寂寞的嬪妃傳授討好皇帝、排擠其他嬪妃的秘訣。淮南王劉安同八位術(shù)士在壽春北山煉仙藥,在豆?jié){中加入石膏,意外地發(fā)明了豆腐。傳說他后來煉成仙藥,服后白日飛升。王府的雞犬食用了仙藥殘渣也一同飛升。這就是成語“雞犬升天”的來歷。
漢家皇帝無一不迷信。漢高祖劉邦一即位,便把全國各地的巫師都弄到長安來。漢文帝召見懷有濟世安民之宏愿的青年政論家賈誼,地點卻是在祭祀求福的宣室中,促膝密談直至深夜,未談國事要務(wù),卻專談鬼神。后人感嘆曰:“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p>
漢武帝是漢朝皇帝中最迷信的一個。他大量任用方士,為他求取長生不死之藥。燕齊之地的方士聽說后,喜不自勝,立即蜂擁而至。漢武帝曾讓方士把寵妃李夫人的魂靈招來相見,又曾在宮中鑄造了一個巨型銅像,高二十丈,用手托盤,承接早上的露水,搭配玉屑藥物飲用,以求益壽延年。
恐怖的巫蠱之術(shù)
盡管舉國上下熱衷于巫術(shù),但有一種巫術(shù)卻是被嚴(yán)厲禁止的,那就是“巫蠱之術(shù)”。所謂“巫蠱”,就是一種黑巫術(shù),為要詛咒的人做一個木偶人像,在木偶上釘上釘子,施以咒語,認為這樣就可以把被詛咒的人置于死地。
在當(dāng)時濃厚的迷信氣氛中,嬪妃們?yōu)榱藸帉?,往往制作木偶埋入地下,天天詛咒,希望情敵在痛苦中死去。廣陵王劉胥則把巫蠱之術(shù)用在了政治斗爭中,漢昭帝時,他詛咒漢昭帝,漢宣帝時,他又詛咒漢宣帝,直到篡位陰謀敗露,終無所悟,可謂中毒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