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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安大略體內(nèi)涌動著的浪潮冉冉平息,訓練中心主任的熟悉聲調(diào)同時鉆出每一只細胞,向他作例行的耳語:"忘了我是誰,我乃偵測員。忘了我是誰,我乃偵測員……"
安大略被閹割后的七十年間,每一次有情緒性反應的時候,耳語就不斷地安撫他受創(chuàng)的心靈。他早已遺忘了肉體的痛苦,耳語也總能適時地使他恢復理智。這一次也不例外,他很快地發(fā)現(xiàn):自己之所以不愿意積極從事刺案線索分析的理由其實十分簡單--陌生的故鄉(xiāng)、陌生的逝者,以及陌生的兇手都會讓他一再陷入一些他以為再也找不回來的記憶;一旦當記憶真的呈現(xiàn)時,又猶如映象體里空虛的幻影,逼近到視力最清楚的極限便行消失。時間在此死亡。凡活著的,都還在大局的管制之下。
"安宙先生剪影"的最后一幕應該是出自自治區(qū)當局的精心設計,老安宙站在夕陽地里,朝安大略揮手,地上拖著細長而稍顯佝僂的身影。
"謝謝你。"安大略封閉了映象體,對"老處女"說:"不過,安宙先生的資料只有這些了嗎?"
"是的。"
"可是,"安大略想起老安宙對他講過的許多故事,一些和歷史結構學毫不相干的神話或奇遇。他曾虔誠地相信老祖父確曾經(jīng)歷過那些事件以及人物。更何況,其中還有經(jīng)過驗證而逼真無誤的情節(jié),于是他幾乎以一種彈跳起來的姿勢站直身子,"如果確實有呢?""管制以外無資料。""老處女"說。
"管制以外有什么?"
"廢料。""老處女"答復的聲音微微顫抖了,這是個臟字兒,但是卻讓安大略聯(lián)想起一切曾經(jīng)被摒除于高索合眾國整體凈土境域的模糊印象--那些失落在大局管制之外的時間和空間,以及從未獲得過任何詮釋注記的存在。
安大略立刻呼叫他的駕駛員,然而突現(xiàn)的轉(zhuǎn)機并沒有讓他失去一貫的謹慎,他只是用一種平淡的語氣對"老處女"說:"有任何公務通信接進來的話,就說--就說我去找刺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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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員依照指示,關閉所有的通信系統(tǒng),將航艇的速率調(diào)整到最低,便顯露出一副渾身不舒坦的樣子,一會兒抓耳撓腮,一會兒扭腰抖腿的。安大略好一陣子才問說:"這種速率,感覺怎么樣?"
"報告?zhèn)蓽y員!"駕駛員奮力往后一靠,攤平了雙手,"老實說,我撒尿都比這快;這是一九六○年代那些笨零件的速率嘛!"
"以這種速率從布龍族自治區(qū)飛回本土的話,得飛多久?"
"那可久了--最少三個鐘頭。"
安大略滿意地點點頭,說:"你加速吧--也別太快,"他停頓片刻,用心回想著前天傍晚在飛航器管制站東一坪外所看到的一列機動衛(wèi)士單人飛碟,"和那些單座飛碟的極限速率一樣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