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想起她剛剛說出的秘密，猜想是單眼無法聚焦造成的，難怪她騎單車都讓她媽媽緊張成那樣，難怪她騎車要我固定在左邊，難怪我的暗示她毫無反應(yīng)……

蘇夢生將章小希扶起來。小希連連道謝，拍拍屁股，蹲下去揉著腳踝，開心的一直笑，對我說：“哎呀，好像真的醉了，竟然會摔倒。這下沒法交代了。”

蘇夢生說道：“為了避免誤會，我先溜出去，一會你們再下去?！?/p>

他走后三分鐘，我扶著單腳跳的章小希慢慢下樓，她還說個沒完：“咦，判斷一個人是否喝醉，就看他是否摔跤，你說是不是？”

我微微心動，并無應(yīng)答。

我和章小希走出單元口，她的媽媽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又氣又喜的神情表露無遺，忽然將小希從我身邊拉走，攬在懷里，責(zé)怪道：“再找不到你，我就打算報警了。你要是丟了，媽媽怎么辦？遭人綁架了怎么辦？”

章小希嘟著嘴巴問她：“你怎么找到這里的？一定是你偷偷跟蹤我上學(xué)！”

旁邊有個男人走過來說話：“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要提前跟爸爸媽媽商量……快介紹你同學(xué)給爸爸媽媽認(rèn)識?！?/p>

（5）

站在黑影中，我暗自觀察這個男人。他西裝革履，皮鞋暗暗地發(fā)出光來，一定是工作未完就馬不停蹄找章小希。他實在是個貴氣的父親，舉手投足都?xì)舛炔环?，一雙眼睛里盡是睿智和寬容。

隔著章小希，我小心地望穿他，章小希遺傳了他的五官和氣質(zhì)，這讓我第一次見他就分外熟悉，當(dāng)然，他的眼神要深邃得多。

不知誰家的狗吠個不停，把我的心都叫亂了。

我用略帶一點挑釁的口吻，不打自招：“我們喝了一點點酒，但沒有醉。”

美麗的夫人大驚失色：“喝酒？你們怎么能……”

小希爸爸立刻制止了她，說道：“沒關(guān)系，她們都長大了，嘗試一點新事物沒什么不好?！鞭D(zhuǎn)而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為什么我的手在暗中發(fā)抖？嘴里明明有話，卻答不出，只是呆呆地站著。

章小希跳過去，環(huán)住父親的腰，難掩臉上的興奮：“她叫小魚，小金魚的魚。我媽見過她?！?/p>

真刺激。在我家這種荒冢般的樓門口上演溫馨劇場。我要走，章小希卻強拉著雙親到我面前說：“我要爸爸媽媽抱抱小魚?！?/p>

我尷尬極了，茫然木立。章小希，你是真的醉了。實在太不懂卑微者的心態(tài)，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借我溫暖了嗎？

我轉(zhuǎn)身，胳膊卻被人輕輕拉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轉(zhuǎn)了一圈，結(jié)結(jié)實實墜入一個煙絲味道的懷抱。

寬闊溫暖的胸膛，讓我有片刻眩暈，我被父性的光芒籠罩，聽得他說：“來，讓叔叔擁抱一下魚小朋友?！?/p>

他拍拍我的背，說：“謝謝你，照顧小希?！?/p>

魚小朋友，好特別的一種稱呼。這個擁抱，冠以感謝之名。

擁抱地突如其來，令我無法站牢，我斜著身子，依靠腦袋地?fù)吸c搭在他肩上。從章小希的位置看，是黑色剪影嗎？我那樣斜斜的，與他父親組成一個站立不穩(wěn)的“人”字。

人和人之間，本來就要互相依靠的，不是嗎？

章小希的媽媽站立著沒有動，但也不失禮，說：“真的謝謝你了，小希身體不好，有點任性，還希望你能多多讓著她?！?/p>

從此以后，我會處處讓著她，不是由于她的任性，或是你們的囑托，而是因為她的秘密交付與我。

我沉默。實際是不得不沉默。與他擁抱的時刻，陌生的心靈那么接近，我什么也說不出，只希望時間停頓。

回到屋子，桌上杯盤狼藉。我靜下來，慢慢打掃。之前的一幕幕卷土重來。

章小希走時，挽住父親的胳膊，還是微醺的神態(tài)：“老爸，一生沒有這樣快樂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