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巴亞帶著雪橇馬隊,一路緊隨。但因為輜重馬隊行進緩慢,竟然被安塔他們丟下了好長一段距離。以至于當(dāng)山谷里的槍聲響起時,他們還依然走在半道上。
安塔這個急性子,也不等他上來以后再動手。
坐在馬背上匆匆趕路時,索巴亞不住地轉(zhuǎn)著念。不過又一想,既然信任這個年輕人,就不應(yīng)該有這種想法。自己年紀已經(jīng)不小,也該是放手讓他們?nèi)ツサZ的時候了。
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倒也不是不放心安塔。他之所以想急著趕上圍獵,還是因為自己手癢,非常想跟著大伙一起干。打了一輩子獵,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縱馬馳騁、提槍追逐的生活。但現(xiàn)在安塔這渾小子卻讓他負責(zé)后勤輜重,想起這個索巴亞就來氣。他那個第一獵頭的名號,還不是自己封給他的?,F(xiàn)在倒好,大權(quán)在握了,他馬上就把老頭子甩到后面。自己雖有村長名分,但狩獵期間,一切還得服從獵頭安排。這是鄂倫春獵戶的規(guī)矩,誰也不能違背。否則便會造成隊伍潰散,沒有戰(zhàn)斗力。按傳統(tǒng)的說法,這樣也會讓獵物有所察覺,聞風(fēng)而逃。
不過再想想,他也明白這是安塔擔(dān)心自己,有意安排。
索巴亞想到這里,微微一笑,伸出手撫摸著掛在馬鞍上的步槍槍柄,一陣暗嘆。蒼勁黝黑的臉頰上面,偶露幾分慈祥。幾縷灰白的亂發(fā),在他的額前,隨風(fēng)飄舞。
但笑容剛起,馬上又被另一股擔(dān)憂淹沒。
這時,身后傳來幾聲吆喝。索巴亞回頭一看,見是真迪和幾個獵戶正在急趕幾頭落后的馴鹿。小家伙帶著自家的獵狗,前后忙碌,一臉興奮。
隊伍不覺進入密林。前方早已經(jīng)看不到安塔他們的人影。馬隊一直是朝著獵區(qū)的大致方位,跟著前隊留下的大量足跡在走。前方已經(jīng)到達獵場,卻聽不到任何圍趕的動靜。這也讓索巴亞有些疑惑。但他也知道安塔愛倒騰,說不定這次他又在耍什么新花樣也不一定。但看到后來,索巴亞終究感到了異常。他駐馬觀望,跟隨從囑咐了幾句,便縱馬向前,獨自朝獵場深處跑去。圍著大片的獵場跑了一圈,索巴亞斷定圍獵并沒有真正開始,但剛才槍聲已經(jīng)零星響起,雪地里的痕跡也有些蹊蹺,心里登時浮起一股不祥的預(yù)兆。他折回馬隊,讓大伙快速跟上。
趕到葫蘆谷底不久,就看見安塔跟幾個弟兄正匆匆離開。兩隊人馬一陣招呼,就此會合。索巴亞得知了噩耗,大驚失色。他疾步趕到死者跟前,蹲下身子,久久凝視,老淚縱橫。出獵了大半輩子,之前最多就是有個把獵人掛彩,還沒有遇見過這么慘烈的景象。而當(dāng)他了解到這些人的死因之后,便更加疑惑起來。沒有多少時候,他便看見安塔牽著獵馬,從前方的谷口走了回來。獵馬背上,坐著一個昏昏沉沉的人。
仔細一看,原來是毛利。
安塔把毛利從馬背上扶下來,讓他靠在一棵樹上休息。然后簡要地跟老村長說了一路追尋毛利的經(jīng)歷。
索巴亞望著昏昏沉沉的毛利,轉(zhuǎn)過臉,微顫著聲音,緩緩問道:“安塔,沒有找到勘多嗎?”
安塔搖搖頭,擔(dān)憂地望著老村長,遲疑著說沒有找到。
索巴亞聽罷,不禁垂下眼簾,暗聲長嘆,背過臉去,久久不做聲。
安塔小心地走到索巴亞跟前,輕聲說道:“老村長,你放心,按照眼前的陣勢,勘多應(yīng)該不會有事?;蛟S,他這是去追趕那些兇手了……待會毛利清醒過來以后,好好問問他。”索巴亞望著遍地的尸體,神情凝重。憑著經(jīng)驗,他對于兒子的生死下落并不樂觀。有人在雪地里找了塊石頭,抹去積雪,鋪上一塊熊皮坐毯讓老村長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