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等兩個常常來要銀子，他又怕祖父知道。正是相思尚且難禁，況又添了債務，日間功課又緊；他二十來歲的人，尚未娶親，想著鳳姐不得到手，自不免有些指頭兒告了消乏①；更兼兩回凍惱奔波：因此三五下里夾攻，不覺就得了一?。盒膬?nèi)發(fā)膨脹，口內(nèi)無滋味；腳下如綿②，眼中似醋；黑夜作燒，白日常倦；下溺遺精，嗽痰帶血……諸如此癥，不上一年都添全了。于是不能支持，一頭躺倒。合上眼，還只夢魂顛倒③，滿口胡話，驚怖異常。百般請醫(yī)療治，諸如肉桂、附子、鱉甲、麥冬、玉竹等藥，吃了有幾十斤下去，也不見個動靜。倏又臘盡春回④，這病更加沉重。代儒也著了忙，各處請醫(yī)療治，皆不見效。因后來吃獨參湯⑤，代儒如何有這力量，只得往榮府里來尋。王夫人命鳳姐稱二兩給他。鳳姐回說：“前兒新近替老太太配了藥；那整的，太太又說留著送楊提督的太太配藥⑥，偏偏昨兒我已經(jīng)叫人送了去了?！蓖醴蛉说溃骸熬褪窃蹅冞@邊沒了，你叫個人，往你婆婆那里問問，或是你珍大哥哥那里有，尋些來，湊著給人家，吃好了，救人一命，也是你們的好處。”鳳姐應了，也不遣人去尋，只將些渣末湊了幾錢，命人送去，只說：“太太叫送來的，再也沒了?！比缓笙蛲醴蛉苏f：“都尋了來了，共湊了二兩多，送去了?！蹦琴Z瑞此時要命心急，無藥不吃，只是白花錢不見效。忽然這日有個跛足道人來化齋⑦，口稱專治冤孽之癥⑧。賈瑞偏偏在內(nèi)聽見了，直著聲叫喊，說：“快去請進那位菩薩來救命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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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頭兒告了消乏——指頭兒：暗指手淫。告了：作為，權(quán)當。消乏：減輕，減少。語出元·王實甫《西廂記》第三本第三折紅娘唱《折桂令》曲文：“他是個嬌滴謫美玉無暇，粉臉生春，云鬢堆鴉。恁的般受怕?lián)@，又不圖甚浪酒閑茶。則你那夾被兒時當奮發(fā)，指頭兒告了消乏。打疊起嗟呀，畢罷了牽掛，收拾了憂愁，準備著撐達?！币庵^用手淫的辦法減輕單相思的痛苦。

②綿——這里通“棉”，指棉花。本書此種用法甚多，不再一一作注。

③夢魂顛倒——語出金·董解元《西廂記諸宮調(diào)》卷四：“強合眼，睡一覺，怎禁夢魂顛倒，夜難熬。”意謂夢中出現(xiàn)顛三倒四、荒誕不經(jīng)的情景。引申以指人因思慮過度而精神恍惚，失去常態(tài)。

④倏——本義為犬狂奔貌。引申為疾速或忽然?！墩f文·犬部》：“倏，犬走疾也?！倍斡癫米ⅲ骸耙鞛榉埠鋈恢o?！迸D盡春回——農(nóng)歷臘月已經(jīng)過完，春天又回來了。表示新的一年開始，春天已經(jīng)到來。

⑤獨參湯——是一劑傳統(tǒng)的中藥滋補湯藥。因為此藥只用人參一味藥，且須一二兩，不配其他藥，故稱。常見藥典中均可找到此藥方，如清·吳謙《醫(yī)宗金鑒》卷二六：“獨參湯，治元氣大虛、昏厥、脈微欲絕，及婦人崩產(chǎn)、脫血、血暈?！?/p>

⑥提督——官名。明代始設此官。清代于重要省份皆設此官，執(zhí)掌軍政，統(tǒng)轄諸鎮(zhèn)，為地方武職最高長官，從一品，與各部尚書同級。

⑦化齋——僧、道求人布施齋飯?；耗肌?/p>

⑧冤孽之癥——指由于前生的冤仇或罪孽而造成的病，意即報應。

⑨菩薩——這里是指救苦救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