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冰冷，恍恍惚惚地走回到足球桌旁。艾略特正彎著腰，臉上盡是專注比賽的神情。薇伊興奮地又叫又笑。朱爾斯仍然不見蹤影。

薇伊從球桌上抬起頭來?！霸趺礃樱砍鍪裁词铝?？他跟你說什么了？”

“沒什么。我告訴他別來煩我們。他走了?！蔽业穆曇袈犉饋砗芷降?/p>

“他離開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火?！卑蕴卣f，“不管你說了什么，一定是奏效了。”

“太糟了。”薇伊說，“我還指望能有點刺激呢?！?/p>

“可以開始了嗎？”艾略特問道，“我正盼望著得之不易的比薩呢?！?/p>

“可以，如果朱爾斯回來的話?！鞭币琳f，“我開始覺得他是不是不喜歡我們啊。老是玩失蹤。我覺得那是一種非語言性的暗示?！?/p>

“你開什么玩笑？他喜歡你們?！卑蕴剡^于熱情地說，“他只是對陌生人比較慢熱。我去找他。別走開?！?/p>

一見他走遠，我就對薇伊說：“你知道我想殺了你，對不對？”

薇伊舉起雙手，退后了一步，“我是在幫你。艾略特對你著了迷。你走以后，我跟他說，差不多有十個男生每天晚上給你打電話呢。你真應該看看他當時的表情，抑制不住的妒忌?！?/p>

我呻吟了一聲。

“這是供需法則?！鞭币琳f，“誰想得到經(jīng)濟學也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呢？”

我朝拱廊大門看過去，“我需要點東西?！?/p>

“你需要艾略特?！?/p>

“不是，我需要糖。很多糖。我需要棉花糖?！蔽艺嬲枰氖且粔K大大的橡皮，能夠擦掉帕奇在我的生活中留下的所有印記，特別是意識交流的那部分。我渾身一顫。他是怎么做到的？為什么是我呢？除非……那都是我的想象，就像那次車禍也是我的想象一樣。

“我也可以來點糖吃。”薇伊說，“我們進來的時候看到公園入口處有個小攤。我留在這兒，省得朱爾斯和艾略特以為我們跑了，你去買棉花糖?！?/p>

我往入口走去，可是當我找到賣棉花糖的小販的時候，通道盡頭的一幕吸引了我的注意。大天使過山車慢慢爬過了樹梢，蛇形的車身蜿蜒著穿過燈光點綴的軌道，一個俯沖，消失在視線之外。我很好奇帕奇為什么要約我在那里見面。我感到胃部一陣刺痛，也許應該把它當做一個答案，但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不顧身體的暗示，繼續(xù)沿著人行道朝大天使走去。

我跟著人流緩緩向前，眼睛一直盯著遠處過山車在空中盤旋的軌跡。冷風已經(jīng)變得刺骨起來，但那并不是我感到越來越不安的原因。那種心驚肉跳的冰冷感覺來自背后，好像有人在暗中盯著我。

我偷偷朝兩邊望了望，視野之內(nèi)沒有什么異常。我突然180度轉身。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有個戴風帽的人站在一堆樹叢中間，他迅速轉身，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繞過一大群行人，逐漸拉開我與那個地方之間的距離。又走了幾步，我回頭望去。沒有人跟蹤我。

當我再次轉回頭時，不巧一頭撞到了某個人身上?！皩Σ黄??！蔽颐摽诙?，努力站穩(wěn)。

帕奇低頭沖我笑道：“我的盛情令人難以抗拒?！?/p>

我抬頭眨了眨眼：“別煩我?！蔽蚁霗M跨一步繞開他，卻被他抓住了手肘。

“出什么事了？你好像要吐了似的?！?/p>

“一看到你我就這樣。”我厲聲說道。

他笑了起來。我恨不得踹他一腳。

“你應該喝點東西。”他仍然抓著我，拉著我朝一個賣汽水的走去。

我站穩(wěn)腳跟，“真想幫忙？那就離我遠點?！?/p>

他拂開我眼前的一縷頭發(fā)，“愛死你的卷發(fā)了。特別是它們不安分的時候，就像看到你需要更常展現(xiàn)的另一面一樣?！?/p>

我使勁攏了攏頭發(fā)。當我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好像是在取悅他時，我說：“我得走了。薇伊還等著我呢?！睂擂蔚耐ｎD?！拔覀冎芤徽n堂上見吧?！?/p>

“跟我坐一趟過山車?！?/p>

我伸長了脖子，仰頭看著過山車。隨著車身的轟鳴，一陣陣尖叫聲此起彼伏。

“兩個人一排座?！彼奈⑿β兂闪舜竽懙男θ荨?/p>

“不?！睕]門兒。

“你要是總躲著我的話，就永遠都搞不明白事情的真相?！?/p>

單是這句話就足以讓我奪路而逃了。但是我沒有。帕奇似乎很清楚在什么時間、說什么話能激起我的好奇心。

“什么事情？”我問道。

“只有一個辦法能搞明白?！?/p>

“我做不到。我恐高。再說，薇伊等著呢?！焙鋈婚g，一想到要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我卻不再感到害怕。知道有帕奇在身邊陪著，竟然讓我有種安全感。這太荒唐了。

“要是你坐一圈下來沒有尖叫的話，我就跟教練說給我們換座位?！?/p>

“我已經(jīng)試過了。他不會改主意的。”

“我可能比你更有說服力。”

我把他的話看成是一種人身侮辱?！拔也粫械??！蔽艺f，“不會因為嘉年華之旅而叫?！?不會因為你而叫。

我跟帕奇并肩走向在大天使排隊的隊尾。一陣尖叫聲涌起，然后漸漸消失在夜空深處。

“我以前在德爾菲沒見過你?！迸疗嬲f。

“你常到這兒來？”我在心里暗暗記下以后周末再也不來德爾菲了。

“我跟這個地方頗有淵源?！?/p>

車廂空出來，又一撥追求刺激的人坐了上去。我們跟著隊伍慢慢往前挪動。

“我猜，”我說，“你去年跑到到這兒來打發(fā)時間，所以沒上學。”

我在存心挖苦他，可他卻說：“回答你就意味著曝光我的過去。我寧愿保守這個秘密?！?/p>

“為什么？你的過去有什么問題嗎？”

“我覺得現(xiàn)在不是談論那個的時候。我的過去很可能嚇壞你。”

已經(jīng)晚了，我想。

他靠近一步，碰著了我的胳膊，那輕微的接觸讓我胳膊上的汗毛直立起來。“我要坦白的事情可不是能隨便告訴生物課同桌的?！彼f。

刺骨的冷風包裹著我，我吸了一口氣，寒氣直達心底。但是這也比不上帕奇的話帶給我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