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我,
一切都已成過去。
(吉卜賽人的探戈)
哎呀,奈古斯,奈古斯,
救救阿比斯尼亞吧,
我們受到來自南線的威脅,
只有你能救我們。
我們在北線馬卡拉也全線敗北,
盡管我們用盡了一切戰(zhàn)術(shù)。
奈古斯,奈古斯
給我炮彈,給我力量吧!
華沙戰(zhàn)前的一首歌
觀察在雞舍里的每只家禽的具體表現(xiàn),我們會發(fā)現(xiàn),低一級的家禽不但會被咬得頭破血流,而且他們還得給高一級的家禽讓位。最理想的辦法是:按等級排成隊,排在最前面的是把自己的同類咬得頭破血流的領(lǐng)頭雞,排在中間的是那些中等的雞,排在最后的是等級最低、還得對比自己高等級的同類畢恭畢敬的那些雞。在隊尾站著的則是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的母雞。
阿道爾夫·雷曼艾:
《脊椎動物的行為習慣》
人能適應各種事物,只要是在他們自己能承受的范圍內(nèi)。
C.G.君格
海豚,當它們想睡覺時,就會浮上水面,慢慢地在海面上呼吸,然后回到海底慢慢醒來,徹底醒來之后,又慢慢浮到水面上來,困了之后,再慢慢沉回水底。如此往復,它們就是這樣休養(yǎng)生息。
貝乃迪克特·赫米耶羅夫斯基:
《論新的雅典以及所有科學學科》
晚上,我常常去找那些曾在皇帝身邊工作過或者能接近皇宮的人們,聽他們講故事。幸存在世的這些人已經(jīng)不多了。其中一部分人已被槍決。另一些人則逃到了國外或者被關(guān)在皇宮中的地牢里,現(xiàn)在的地牢過去曾是皇宮的地下室;還有一些人逃進了深山老林,過起了隱居生活,或者出家在修道院修行。每個人都在可能的條件下盡力四處謀生,只有極少一部分人留在了亞的斯亞貝巴①。其實,那里才是最容易在當權(quán)者眼皮底下蒙混過關(guān)的地方。
每天天黑下來之后我才能去采訪他們。我不僅得換開別的汽車,還得換衣服。埃塞俄比亞人疑心很重,一開始他們根本不相信我采訪的目的和誠意。其實我的目的僅僅是想報道一下被第四師的機關(guān)槍改變了命運的這個世界。第四師的機關(guān)槍都被安裝在美式吉普車的副座上,槍手們個個都非常專業(yè)。吉普車后座上坐的是負責接收上級命令的通信兵。無論是司機,還是槍手、通信兵,個個灰頭土臉,人們只能看見他們頭盔下那暗色防塵墨鏡,根本看不清他們的眼睛,但仍能感覺出他們黝黑皮膚上的面容是冷冰冰的。在吉普車里的三個人都清楚,他們隨時都有死亡的危險,于是也無所畏懼。司機開車瘋快,每當車速達到極限時就來個急轉(zhuǎn)彎,在逆行道上橫沖直撞,那時人們所能看到的景象是,馬路上的東西四處飛濺。每當此時,人們都想方設(shè)法躲避他們。因為汽車后排座上那位通信兵膝蓋上放著的收音機里,隨時都可能發(fā)出各種驚恐的呼喊聲、緊張的尖叫聲和震耳欲聾的?吼聲。?能保證從那些雜音中不會發(fā)出開槍令?所以這種時候,最好是躲得遠遠的,不要進入他們的視線,在路邊靜靜地等待。
現(xiàn)在,我正開車走在回家的路上,剛一轉(zhuǎn)彎,便上了一條泥濘顛簸的馬路。僅從表面看,那兒好像是空空蕩蕩人去樓空的地方,事實卻并非如此。那些看似悄無聲息的民房周圍,其實到處都是暗中監(jiān)視的眼睛和身影,在我拐進這條大街時,我也跟那些被暗中監(jiān)視的居民一樣,早已進入了他們的視野。這令我更加提心吊膽,備加小心。一切意想不到的事都有可能在瞬間發(fā)生。因為在這個城市的各條街道上,甚至在整個街區(qū),常常會突然出現(xiàn)手持槍支的軍人到各家挨戶搜查,他們要尋找那些所謂的企圖顛覆國家的漏網(wǎng)分子或者曾在老政府中供過職的人。此外,所有的居民也不得不互相監(jiān)督、互相刺探、互相猜疑。這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國內(nèi)戰(zhàn)爭。每當我坐到窗邊時,馬上就會被提醒,千萬不要靠窗太近,從馬路上很容易看到你的身影,因此你也很容易被擊中。此外,每當你聽見外面的停車聲時,隨后就可以聽見槍聲。是?開的槍?是這幫人還是那幫人?今天開槍的“這些人”是?,那些人又是??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是?和?在對抗?過一會兒,當你聽見汽車開走的聲音時,隨之而來的就是狗吠聲一片。在亞的斯亞貝巴這座城市中,狗叫聲時常是此起彼伏,整夜不停。城里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狗,一些曾是純種狗,被拋棄后變成了野狗,還有身上長滿了寄生蟲、患了瘧疾的狗和不計其數(shù)的雜毛狗等等。
人們總是小心謹慎地告誡我說,你沒必要這樣冒險,小心為好。你手中既沒有具體地址也不知道要找的人的名字。即使有,你也不能公開描述他們的體征:既不能描述身高,也不能描述體型;既不能描述臉型,也不能描述長相;既不能描述四肢,也不能描述動作,更不能描述膝蓋??因為今天已經(jīng)沒有人再下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