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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的1/4旅行(41)

夢的1/4旅行 作者:沈大成


頭痛

W先生還是個小伙子的時候就開始頭痛。他沒有生過其他的病,手、腳、心臟都好好的,唯一的煩惱就是頭痛。

每天吃過午飯,大概是下午一點(diǎn)的時候,W先生的頭就開始痛。他試過很多方法,比如在頭痛的時候唱歌、睡覺、跑步、喝酒,也去看過醫(yī)生,但是醫(yī)生也沒辦法。他看上去根本不像個病人,每次都穿著慢跑鞋和運(yùn)動服跑來看病。

這真是一個無法述說的煩惱,W先生從此就失去了午后的時光。別人可以散步、吃水果或者看書聊天,他只能一個人跑到角落里,坐著,可憐兮兮的等著頭痛。其實(shí)是一種纏綿的痛苦,并不會逼著他把頭朝墻上撞,也不至于痛暈過去,而且,它也不占用更多的時間,只是每天午后一點(diǎn),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W先生就開始大罵頭痛,他不知道它長什么樣子,也不打算和它好好相處,因?yàn)樗稽c(diǎn)都不喜歡頭痛。

除去一天中的那一個小時,W先生每一分鐘都活得好好的。

后來W先生在咖啡店里遇到一個女人。他們結(jié)了婚。說起來有點(diǎn)古怪--每天中午一點(diǎn)他都要丟下妻子一個人跑進(jìn)房間待上一小時,但是不管怎么樣,他們還是很相愛。

當(dāng)W先生從小伙子變成一個中年男人的時候,他開始和頭痛有了默契。他已經(jīng)不再用粗魯?shù)恼Z言罵頭痛了。頭痛每天光臨,但是如果W先生在外面遇上交通堵塞,或者臨時有個重要會議需要延遲回家。它倒也沒有讓他太過難堪。有的時候,它會耐心等待,等他拋開所有的事務(wù),躲進(jìn)小房間的時候,頭痛才出現(xiàn)。當(dāng)然啦,W先生也盡可能把午后一點(diǎn)空出來給頭痛。如果吃飯吃的太久,他會別人說:“對不起,還有個重要的約會?!?,如果購物買單的時候隊(duì)排得太長,他也會跟售貨員說下午再來買。他和頭痛每天一點(diǎn)都要見個面,而且約會從來沒出過亂子。

許多年后的一天,W先生參加了小女兒的婚禮。在婚禮上,他想到自己最小的女兒就要遠(yuǎn)嫁他鄉(xiāng),不由難過的哭起來,他越哭越厲害,而且聲音很大,誰都勸不住他,他一個勁的抱著小女兒,眼淚染濕了她的婚紗。W先生哭了很久,等他平靜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午后一點(diǎn)鐘,而且?guī)缀蹙鸵匠酝盹埖臅r間了。這個時候他才想起頭痛來,他竟然自顧自整整哭了一個下午!啊,真不該讓它等這么久的,W先生內(nèi)疚的想,趕緊跑回家,坐在床上靜靜的等待頭痛。

他一個人坐了好久,頭痛也沒有來。

從此以后,頭痛再沒有來。

于是W先生常常自責(zé),他始終認(rèn)為頭痛不再回來是自己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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