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西域行腳僧到了一處深山，于幽靜處發(fā)現(xiàn)一條深澗，高崖上懸掛一條氣勢磅礴的瀑布。行腳僧于澗旁高石打坐，恍惚間，眼前顯現(xiàn)佛影，幻若真容，儼然如在。行腳僧猛然恍悟，只見澗底似有游龍蹤影，若隱若現(xiàn)。

杜鵬在旁邊講解：“下面記述的都是盧文，你也看不懂，我簡單給你講講。此處正在迦比試國的屬國健陀羅國境內(nèi)，此地因為連年征戰(zhàn)，人煙稀少，市井蕭條。行腳僧就把這件事上告天聽，當(dāng)時迦比試國的國君非常重視……”

古卷上的畫面顯示國王派出一隊人馬探其究竟，居然在深山中發(fā)現(xiàn)了海眼。派能人潛入其中，居然發(fā)現(xiàn)數(shù)個半鳥半人的怪物正乘龍而游。這古卷也不知出自哪位畫師之手，筆觸細(xì)膩，栩栩如生，都過了千年，還是能讓人想入非非，這幅畫正是描述了海眼深處的情景，十分玄妙，看得人不可自拔。

鳥人駕乘游龍浮出水面，這才看清，原來不是龍，而是一條成熟的怪蟲！周身火紅，在尾處誕下一枚白卵，一位國君正匍匐在地，雙臂高舉，欲接在手里。

畫卷隨后展示國君調(diào)遣萬名工匠，日夜雕鑿，修建山中祭壇，并遵從鳥人旨意，在水下建了一座巨大的坐佛以鎮(zhèn)海眼。

我放下古卷，趴在石臺上往下張望，海水翻騰，深不可測。我抄起狼眼，朝水下射去，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浮浮沉沉的怪蟲一碰到這束光線，好像十分害怕，紛紛避讓，露出一大塊凈區(qū)。果然在水下，隱隱約約看見一個佛頂。

我敢肯定剛才沒有水時，下面肯定沒有這個東西，很顯然，它是隨水面上漲出來的。我不禁咋舌，如果真是一座巨大的坐蓮佛祖，而且修建在深水之下，當(dāng)時的古人沒有任何潛水工具，他們是怎么做到的？這個工程得死多少人？簡直不可想象。

同時我也確認(rèn)了，為什么怪蟲不能脫離這個環(huán)境，在外面生存。因為它們怕光！

這整座地下宮殿，都是沒有光的，除了那種奇怪的鐘乳石。我在通過懸崖上的石梁時，就非常奇怪，為什么狼眼之光都射不出去。很可能當(dāng)時的人為了避光，在墻壁、地面上都涂抹了秘料，能夠像黑洞一樣吸收吞噬光線。

逃出生天

“你為什么把這些告訴我？”我疑惑地問。

杜鵬遠(yuǎn)遠(yuǎn)坐在對面，顯得沉靜了許多：“我要死了。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的臉在瑩瑩鬼火之中半明半暗，一身不合時宜的寬大帝王之袍支離破碎，我此時已經(jīng)沒什么畏懼感了，只是覺得好笑：“你還想當(dāng)皇帝？”

杜鵬搖搖頭，站起身來，俯瞰海眼：“我一直都是生活里的失敗者，看不見任何希望和光明，說來也是奇怪，當(dāng)我在這座古墓里做個活死人的時候，突然感覺極度的安逸，世間所有煩惱都被隔離在百米地外。這整個地下宮殿就是我的行宮，這些惡心的蟲子都是我的臣民?！彼樕细‖F(xiàn)出一絲笑容，“你知道血吸蟲鉆入人的大腦，會有什么后果嗎？”

“控制人的行為，最后從宿主體內(nèi)破殼而出。”

“我聽了你們這些人的推理，說血吸蟲能夠控制人的行為。唉，”他嘆了口氣，“它并不能控制我們的行為，也控制不了我們的思想，只是能激發(fā)我們的潛意識，激發(fā)埋藏在最心底的人性。這個熙熙攘攘的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垃圾場，蠅蛆遍地，糞尿橫流，每個人都戴著假面具，只有這血吸蟲能讓我們找到真正的自己。我甚至覺得，這些蟲子就是來拯救我們的?！?

他跪在石臺邊緣，癡癡地看著水下，眼光迷離。

我看出他精神狀態(tài)有點不正常，心想機(jī)不可失，趁其現(xiàn)在不備推他下水。我緩緩放下懷里的王嬋，悄悄站起，躡手躡腳來到他背后，感覺特別緊張，深吸一口氣，慢慢抬起腳想踹他下去。

這時杜鵬霍然回頭，他雙目通紅，緊緊盯著我，看得我都毛了。

“我無害人意，人有滅我心。哈哈，這就是人?！?

他的這番話說得我大汗淋漓，難道我也迷失了本性，要做出禽獸一樣的事？我心里告誡自己，眼前這個人是個惡魔，他吃死人肉，他殺死同伴，他毫無人性，我這么做是替天行道，沒什么可譴責(zé)的。

但他畢竟是個人，我真要踹他下去，他就死無葬身之地，那我就成了殺人犯了。

我左右為難，眼前巨大的地宮洞穴搖搖晃晃，萬般的恐懼和無助如潮水一樣涌了過來，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杜鵬聲音平和：“我早先時候很不平衡，就自己一個人鉆研佛法。你知道這佛法的精髓是什么嗎？”

我迷茫地看著他。

“是因果，是輪回。人的一生一世都在轉(zhuǎn)承著前因后果。很不起眼的一件小事，一個因，或許就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這個果。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也算咎由自取?！?

他的話印證了我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

他開始唱一首梵曲，據(jù)他自己說此曲名為《萬物生》，講的就是因果。他獨特的聲線配上妖嬈的音律，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千年滄桑，萬物衍生，俱在這混混沌沌的梵文之中。

“古魯嘎溫哈哈哈哈……”

“哈”聲未斷，從杜鵬頭頂“噗”地鉆出一條碩大的血吸蟲，“嘶嘶”亂扭，怪蟲張開了滿是鋸齒尖牙、向四方咧開的嘴，猶如一朵燦爛盛開的妖艷的花。杜鵬滿臉是血，早已氣絕身亡。

這只血吸蟲居然有一只獨眼，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和觀察，血吸蟲因為長年生活在黑暗中，它們是沒有視覺系統(tǒng)的，只是身體上某些神經(jīng)會對強光作出反應(yīng)。但這只蟲子明顯有一只眼睛，這說明什么？說明血吸蟲進(jìn)化了！它們可以在有光的環(huán)境里生存了。

我大口喘著氣，拽出砍刀就要沖過去，必須要滅了這個突變的種兒。就在我要跑上前時，血吸蟲收攏了大嘴，獨眼徑直看著我，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看到這個眼神居然像極了杜鵬，充滿絕望，猶如深海里的魚仰望藍(lán)天。

這一瞬間我產(chǎn)生了錯覺，這只血吸蟲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只蟲子，它是杜鵬靈魂的結(jié)晶，杜鵬借助這種蟲子永生了。

我產(chǎn)生了一個極具想象力極其離譜的想法，所謂的長生不老，就是這些帝王在服用蟲卵之后，都會生出一條怪蟲來，這些怪蟲融合了他們的思維和靈魂，他們用這種方式脫離人體達(dá)到永生。

我晃晃腦袋，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只突變的血吸蟲狂扭身軀，一點點從杜鵬尸體的頭骨下掙脫而出。情急之中，我急沖過去，一腳踹在尸體上，他整個人帶著那條大蟲翻落進(jìn)茫茫海眼，“咕嘟咕嘟”冒了幾個泡，沉了進(jìn)去再也不見。

這時，海水蕩漾，有許多水都沖到了坑邊，里面群蟲蜂擁，欲借助海水爬出去。這個場景實在太駭人了，我看得頭暈?zāi)垦?，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事情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