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shù)婪虿唤櫰鹆嗣碱^--這個人實在更像個密探,而不像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大臣。
"什么事?"魯?shù)婪虿桓信d趣地問道。他今晚要到妻子那里去盡義務(wù),這個夜晚同以往一樣將是枯燥的。
德洛格露出他自認(rèn)為最甜蜜的笑容說道:
"公爵,一位高貴的客人來到了洛林,我們已將他挽留了下來。"
魯?shù)婪蛱鹧劬?,那雙冰藍(lán)的眼睛閃閃發(fā)光。
他又一次微笑了:"做得很好。"
回想起剛才那封信,他仿佛又看到阿爾伯特,看到他非凡的儀表,和他那顆無情的心。
另一個呢?那位優(yōu)雅的王子現(xiàn)在該是怎樣的一副可憐相?
結(jié)盟,還是報復(fù)?一種說不清的強烈欲望讓他已經(jīng)有點等不及了。
德洛格等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公爵并沒有問下去的意思,這使他事先打好的華麗腹稿沒有了用處。但他認(rèn)為這不過是魯?shù)婪虻鸟娉郑蛘唪數(shù)婪蛘诘却?,于是他繼續(xù)諂媚地說:
"依照您的命令,我們將他帶到了愛森勃呂茨城堡,天主啊,他真是狼狽得很呢!"
"嗯?"
他看到魯?shù)婪虻纳裆?,是要他說下去,這使他興奮起來。
"兩年前簽署條約時他還那么富麗、華貴,那么神氣活現(xiàn),排場大得倒像是波斯的居魯士,我至今還記得那場伯沙薩王一樣的大宴會,聽說那次宴會消耗了上百頭鹿和狍子,還有好幾頭野豬,羊羔、野兔、雉雞、鮮魚和酒是用數(shù)十輛大車運來的??涩F(xiàn)在啊,他就像個叫花子,又像條落魄的野狗,真不敢叫人相信啊,他居然敢厚顏無恥地跑來向我們行乞了。"
魯?shù)婪蚝鋈话涯樢怀?,語氣變得格外嚴(yán)厲:"你未免忘形了,德洛格。
關(guān)于士瓦本伯爵,你說得太多了!"
他突然惱怒--面前的這個人竟然敢取笑起君權(quán)神授的王者來了,卻不懂君王們心照不宣,共同維護(hù)著這個虛假天命的默契。
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四處都靜悄悄的。馬克西米利安坐在桌前,在暗淡的燭光照射下,他困倦不堪,身體因發(fā)燒而顫抖不停。傷勢和高燒一刻比一刻更重,沒有床鋪,他難受得幾乎想立刻躺到地板上好好地歇一歇。
窗外細(xì)雨和微雪相互交織,綿綿密密地下著,長久地,不曾停息。
屋內(nèi)沒有生火,冰冷徹骨。
粗陋的大木桌上放著一個笨重的陶罐,里面盛著渾濁的劣質(zhì)燒酒。他干渴得幾乎快死了,只得端起罐子,屏住呼吸使勁喝了幾大口。那牲口尿液一樣的東西又苦又澀,辛辣地刺激著他,他蒼白的雙頰泛起病態(tài)的紅暈,僵硬和酸脹的四肢稍微暖和了一點,肩膀的傷口開始感覺到一下一下尖銳的疼痛,而不再只是僵冷的麻木。
他的卷發(fā)骯臟地打成綹垂落在沾滿污泥,被雨和雪浸濕的衣服上,但是他無法清洗,也沒有別的衣服可換。
我就像個乞丐!
對,我就是個乞丐。
他苦笑了,想起了以前騎著高大的駿馬經(jīng)過街道時,向下看到的那些擠在墻角下、爛泥里,蜷縮著的可憐蟲,和他咫尺之遙,卻比他腳下的塵土還要卑微。他們望著他,就像在仰望著不可想象,更不能企及的神。他們向他伸出骯臟殘缺的雙手。形容枯槁,牙齒殘缺,滿臉憔悴,他們嘶啞的聲音,像陰魂追索一樣,追著他喊:"可憐我們吧,行行好,伯爵大人,我們的父親!"他把頭埋在雙手中,緊閉上發(fā)澀的眼睛。
魯?shù)婪蚩吹剿麜r,會怎樣輕蔑和慢待他?他吃力地回避著這個念頭。
他本想悄悄經(jīng)過洛林,擺脫勃艮第人和弟弟的追蹤,并不打算與魯?shù)婪蛘彰?,也不打算乞求容留?/p>
可當(dāng)他悄悄來到林堡,被洛林人突然截住了。
起初他十分緊張。洛林人請他們前往這座城堡時,冷淡而客氣,但毫無疑問是半強迫式的。一整隊的士兵護(hù)送他們到達(dá)城堡,根本沒有謝絕的可能。
這位表弟打算對他干些什么?殺害他?
雖然魯?shù)婪蛐宰雍芗保菀讋优?,卻并非沒有頭腦,不會僅僅為了怨恨,干出這種沒有任何好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