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達沒有離開。他們一起在房間里被關了兩天。桑德拉依然拒絕承認自己是間諜,當時桑德拉身上大概只帶了二十美元。他們說,那太不幸了。于是,桑德拉繼續(xù)被關押。
納達是可以來去自由的。他一連幾小時和營地的反政府軍人員交涉,一遍遍地同他們解釋,他們?yōu)槭裁吹竭@個地方來,桑德拉是什么人,以及她如何救助尼泊爾的兒童。他這么做讓那些人不勝其煩,命令他回自己的村子去。但納達拒絕撇下桑德拉獨自回家。
三天后,反政府軍的人終于妥協(xié)。他們搜查了桑德拉攜帶的所有物品,既沒有找到錢,也沒發(fā)現(xiàn)任何能證明她間諜身份的東西。鑒于這個國家的資源極度匱乏,桑德拉和納達如果繼續(xù)留在那里,他們就要多負擔兩個人的食物和住處,于是把兩個人送回到叢林里釋放了。這時候的桑德拉和納達已經(jīng)裝備不足,無法再繼續(xù)勞拉湖之行了,只好歷盡千辛萬苦,又輾轉(zhuǎn)回到加德滿都。
"我真不應該走這一遭。"桑德拉說著,一口喝光了杯里的茶。沒有人答言,她接著說:"這場戰(zhàn)爭,還有那些反政府軍,他們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可我們總是很容易忘記這些。"
她放下茶杯,走上樓梯回自己的臥室。我從沒見過桑德拉如此疲憊。
桑托斯又病了。我以前從沒聽到過他哭,所以這次把我嚇壞了。尼施爾和拉賈,還有其他幾個小不點兒倒是經(jīng)??蓿话胧菫榱说玫疥P注,一半才是有原因的,而這原因經(jīng)過調(diào)查,只有極小的可能是受了比較嚴重的傷。事實上,他們從來也沒受過什么嚴重的傷。但是這一次,桑托斯的哭聲是從他的臥室里傳出來的。本來他是想藏在那里讓別人找不到的。法理德首先聽到哭聲,上樓找到桑托斯時,發(fā)現(xiàn)他真的在忍受巨大的痛苦。我和桑德拉幾分鐘以后也趕到了。我們從急救包里找了些藥給他吃,可是三十分鐘過去了,疼痛仍然沒有減輕。我們必須作出決定,要不要送他去醫(yī)院?當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六點鐘,最后一輛到加德滿都的小巴士馬上就要發(fā)車。如果趕不上,就沒辦法進城去;而且一旦夜幕降臨,政府軍的士兵就開始沿著林路巡邏,保衛(wèi)首都不受反政府軍的突襲。在戒嚴的禁令下,只要最后一班車離開茍達哇力,進城和出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晚上七點鐘的醫(yī)院看上去安靜得令人害怕。這和一個月前我?guī)M兴箒頃r的情形大不相同。由于全國實行戒嚴,天黑后很少有人前來就診。我們沿著空蕩蕩的走廊,邊走邊找醫(yī)生。
我忽然想起,小時候有一次我得了肺炎,病得很厲害,父親也是半夜里帶著我到醫(yī)院就醫(yī)。我跟著他穿過醫(yī)院安靜的大廳,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記得當時我很害怕,還記得那晚我把自己的安危全部交到了父親的手上,相信他能讓一切都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