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問題引發(fā)一場激烈的討論。他們只知道這個東西用尼泊爾語怎么說,卻不知道用英語是什么。大孩子們在商量著合適的翻譯,但是很快,他們一個個沉默了?,F(xiàn)在所有人都看著桑托斯,桑托斯看著天花板,他在思忖著怎么回答我。每個人都滿懷期待地屏住呼吸等待著。
桑托斯猛地跳起來,盤子也稀里嘩啦滾到了地上。他用食指指著天,一副"我知道了"的樣子。
"是馬鈴薯的一種,兄長!"
周圍興奮的叫聲此起彼伏。"沒錯!沒錯!就是馬鈴薯!"安尼施大喊。瑞蒂克突然把手伸過來做懇求狀。"是馬鈴薯,兄長!馬鈴薯的一種!"
我低下頭看看盤子。我又不是沒見過馬鈴薯。我自己就是半個愛爾蘭人,這輩子吃過數(shù)不清的馬鈴薯??墒桥笥褌?,盤子里的并不是馬鈴薯?。∫膊幌窈⒆觽儾碌哪菢?,是馬鈴薯的一種。不過看它長得那么難看,倒的確有可能是某種根莖蔬菜,這就和生長在大洋深處的動物不需要長那么好看一個道理,反正海底那么黑,長得好不好看根本就無所謂。但不管怎樣,它絕不是我想吃的東西,我也絕不會吃它。
我把這個所謂某種馬鈴薯的東西放到一旁,又揀起盤子里的另外一樣?xùn)|西。這個看上去就像一球干糞蛋外面撒了層芝麻。據(jù)孩子們講,這是今天的特別美味。尼泊爾的特別美味都很恐怖。去年,有一次我應(yīng)孩子們的要求買過一盒叫做果汁飲料(我可以向好奇的各位保證,那飲料絕非美味,喝上去就像喝果凍一樣)的東西,如今這個"芝麻糞球"就更恐怖了,它外面是黏的,我猜想如果不加糖的黃豆巧克力掉進(jìn)瀝青里,經(jīng)過幾百萬年后變成了化石被哪個饑餓難耐的科學(xué)家挖出來后大概就是這個味道。
早上去廟里拜過后,一回來就看見巴格瓦蒂--我們的廚師迪迪正站在門廊下,手里舉著一個裝食用油的罐子。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我放慢腳步,讓孩子們先走過去,然后我問她拿食用油準(zhǔn)備做什么。
"食用油啊,兄長!"她說著,往手心里倒了一點(diǎn)油。
"是,我知道是油。我想問的是為什么你拿著油……"還沒等我說完,她已經(jīng)突然間擋住了拉賈的去路,像黑熊捉魚一樣一把抓住拉賈,麻利地剝下他的T恤,然后猛地把油涂滿拉賈的全身,甚至像抹護(hù)發(fā)素一樣連頭發(fā)里也抓了幾下。其他的孩子也是剛剛從寺廟里洗得干干凈凈的回來,這時(shí)候都高高興興地把衣服脫得只剩一條小內(nèi)褲,從罐子里取了油互相涂抹到對方的背上和胳膊上。
尼施爾油光锃亮地朝我跑過來,手里還掬著一捧油。等我看見他已經(jīng)為時(shí)已晚。我想逃,卻被一只拖鞋絆了一下,結(jié)果被尼施爾一把抓住,從我的胳膊開始給我往身上抹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