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終于明白了當初父母在我小學畢業(yè)的時候讓我投考一所位于市郊(幾乎就是在山里)而且得住校的中學的良苦用心--也許他們早就看出了潛伏在我身上的某些“不安定因素”吧。事隔多年后我才知道,如果沒有那六年不受干擾的潛心苦讀,我該是多么蒼白!
后來,當我開始唱歌的時候,我驚奇地發(fā)現,我周圍有些歌手居然連類似童年的“童”這種極為普通的常用字都不會寫,只上到初中甚至小學畢業(yè)就匆匆忙忙去尋找成名、發(fā)財的機會,而且也從不看書、聽音樂(除了學唱自己得要表演的歌兒)--難怪整個中國流行音樂的發(fā)展速度會那么緩慢,方向又那么令人失望!
我曾經說我從不后悔當初退學的選擇,因為我要做我喜歡的事,走我自己選擇的人生之路。但是今天,我想要更正。因為,我不得不承認,那時候我太年輕,揮霍了大好時光,還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很有“魄力”、很“勇敢”--事實上,高等教育最重要的是對一個人整體素質的培養(yǎng),并不在于你將來一定要從事某一職業(yè),而我當初偏偏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那是一段不知天高地厚、笑得肆無忌憚的日子,那些日子里我的內心仿佛只存在著這兩樣東西:驕傲和躁動。我?guī)缀鯎碛心莻€年齡的女孩兒應該擁有的一切--健康、美麗和指日可待的美好未來。然而,我并不知道珍惜,也不知道--它們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水,并不會永遠存在。
大學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次短暫而心碎的戀愛。他是高我三屆的大四學生。大一那年一個深秋的晚上,在一幢塔樓21層某單元朝南的陽臺上,他突然闖進了我的生活。
其實,在這之前我已經埋下了伏筆--在那些我還不知道什么是憂傷、縱情歡鬧的夜里,他發(fā)出的聲音曾經從敞開的窗戶進入我清澈見底的內心,像一粒小石子一樣濺起層層漣漪,使我驟然安靜……但是,在那個晚上之前,我對他從來只是遠遠注視抑或側耳聆聽,順其自然與他的歌聲相遇,然后產生某些猜測和聯想……而那個晚上,我忽然在深秋清冷的月色里與他在一個高高的陽臺上單獨相對……
那是一個周末,在高年級學生組織的家庭Party上,我因為鬧熱了,就一個人跑到陽臺上去乘涼。
那天晚上的夜空是北京深秋里我最愛的那種:蒼穹高遠遼闊,群星清晰可見。我不知不覺就看得出了神……忽然聽到有人拉開門走上陽臺,一回頭,便遇到了他的目光。 我知道那是他,雖然從未近距離面對過。我有點緊張,因為對他并不熟悉卻又早有好感。他就那么來到我身邊,和我一樣倚著欄桿舉目眺望……不知道為什么,我沒有辦法再離開陽臺返回到屋內的喧鬧中,他的出現總是會讓我安靜,即使是在那些隔著遙遠距離的夜里。不知就那樣過了多久,我們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交談。在那樣的夜里,我們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在夜色里翱翔的神靈……后來,他說他想把月亮蓋上,把路燈打碎,他說:“我想帶你回家!”那一刻,晚風撩起我原本靜靜垂落的長發(fā),起伏的發(fā)絲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面頰。他側過頭來看著我,眼睛像星星一樣閃亮……我慌亂地低下頭,然后,他抬起手把那些被風吹亂的發(fā)絲重新替我理到耳畔,我沒有拒絕……
我們有過甜蜜而難忘的時光,極其短暫的一段時光,那些學生戀人所能夠擁有的一切浪漫回憶。在那些隨之而來的冬日的夜里,我們曾經“軋”遍大半個京城的馬路而不知寒冷、疲倦為何物。
我懷著一種虔誠的心情把自己所有的“第一次”都交付給他,并且天真地以為我找到了幸福,我以為有一天我和他一定會像我的父母一樣結婚、生子、白頭偕老。我驚奇地發(fā)現自己變了,其他男生從此再也不能進入我的視線,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骨子里其實仍是個“傳統(tǒng)”的女人,雖然擁有時髦的外表和裝束…… 他是我眼里的“高寒”(瓊瑤小說《聚散兩依依》中的男主角),是我整個少女時代的夢想(身高超過一米八,會彈吉他會唱歌--中學的時候,晚上同宿舍的女孩兒曾經聊起對于未來男朋友的期許,我脫口而出的就是這句話),他浪漫而且擁有足以讓那個年齡的我暈眩的語言天賦--記得我曾經鬧著要跟他學琴,當時他正靠在宿舍的床上抽煙,聽了我的話,他看著那一縷裊裊上升的青煙,給了我一個不緊不慢的回答:煙可以抽,但不能上癮;琴可以學,但不能上癮;戀愛可以談,但也不能上癮……他總是那樣,說出的話就像《哈姆雷特》的臺詞,讓人琢磨半天。
那是中國剛剛開始有流行歌曲的年代,全國上下正刮著一股吉他熱,琴彈得好歌兒又唱得好的男孩兒總是很容易受到女孩兒們的青睞,而我又偏偏是最吃這一套的。我上中學時,只要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幫彈琴的男孩兒就挪不動步--也許這就是“音樂的力量”吧。反正這種東西對我相當“行之有效”,不僅貫穿我的命運,并且始終影響著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