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敲門，隨口喊了一聲請進(jìn)，也沒起來。我睜眼看了一下，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個纖細(xì)的女人，穿著一件火紅的風(fēng)衣，手里提了一個很大的包。我恍惚著，從床上探了一下身，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來人的模樣，我驚得“蹭”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小路？你怎么來了？”我驚訝道，因為來人正是伊山羊的老婆——盧路！

她把食指放在嘴巴上朝我“噓”了一下，走到伊山羊的床前，把包放到地上，皺著眉頭看了她老公一眼，扭頭有些責(zé)怪的低聲跟我說道：“你怎么讓他喝那么多酒？”

“好久沒見了，就喝得多了點(diǎn)?！蔽矣行┎缓靡馑嫉?fù)蠐项^，又奇怪道，“這么晚了，你怎么來的？”

“有煙沒？”她朝我伸出手，在燈光下她的臉色很白，卻又畫了很濃的妝，兩頰上的腮紅抹得有點(diǎn)過分。我記得以前她是個挺素雅的女人，怎么變化這么大？

我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遞給她，又自己叼了一支，打著火之后遞過去。她把頭湊過來把煙點(diǎn)著，深深地吸了一口，沒有回答我，而是扭頭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伊山羊，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小路？”我正在考慮要不要把事兒跟她坦白了，畢竟那是他老婆，但是我又怕嚇著她，想了想還是沒有說出口，于是拿起電話朝她晃晃，“你電話換了怎么不告訴我一聲？”

她扭頭朝我噴了一口煙，突然格格笑了一聲，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我頭皮突地麻了一下。她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便箋，用口紅在上面寫了一個號碼，遞給我。

我伸手接過來，一看，上面寫著五個血紅的數(shù)字——87201。

我一下子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我還躺在病床上。原來做了個夢，我摸著自己狂跳的心臟，心想，太真實了。

我揉了揉太陽穴，瞇著眼睛看了看對面病床上的伊山羊。他依然還在昏睡，沒有要醒的意思。

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我站起來伸了伸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腿，關(guān)節(jié)有些酸痛，頭也昏昏沉沉的。我開門出去到洗手間洗了一把臉，又到樓道里抽了一根煙，才覺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回到病房，伊山羊仍在昏睡。我打開病房的窗戶，外面的冷空氣吹得我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這時候病房門再次被人推開，稀里嘩啦進(jìn)來了一群人。我扭頭一看，是一個老大夫領(lǐng)了一群年輕的大夫來查房。

我趕忙走過去。大夫從眼鏡片上面看了我一眼，拿著病歷指了一下床上的伊山羊，問道：“病人一直沒醒么？”

我說沒有，然后他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走過去伸手扒拉了一下伊山羊的眼皮，又在病歷上寫了幾行字，跟我說：“沒有什么大問題，讓他自己醒了就好了。有什么問題及時跟大夫溝通。”轉(zhuǎn)身領(lǐng)著那群年輕大夫出去了。

我聽他這么說，知道伊山羊沒事了。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叫了他幾聲。他還是昏睡著沒有反應(yīng)。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凳子上，回想著剛才那個夢，看著伊山羊的iPhone 4上面的那行數(shù)字，心里若有若無地好像抓住了點(diǎn)什么，87201？我忽然想起那本日記，那上面肯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于是伸手在伊山羊身上翻了一下，沒有，我明明記得在飯店把日記本還給他了，難道丟了？

我拿出電話，找到小兔的電話打了過去，響了很久，那頭才接電話，“誰??？討厭，這么早打電話還要不要人睡覺了?！彼谀沁厬醒笱蟮乇г怪?，聽聲音像是剛醒。

“小兔，是我?！?/p>

她聽到是我的聲音，有些不情愿地問道：“鐵師傅，什么事??？找我姐??？我姐昨晚沒回來?！?/p>

我聽到她說羅玉函昨晚沒回家，心知有點(diǎn)不妙，趕忙追問道：“你姐沒回家？去哪了？”

“我哪兒知道??？可能是去她男朋友那里了吧？”小兔的聲音有些促狹。男朋友？羅玉函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變得無比酸楚。

“怎么啦？這會兒知道難過啦？早干什么來著？”小兔聽我沒說話，在那頭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幾聲。

我沒心思再跟她說別的，就讓她一會兒去店里幫我找找那個日記本。

她說沒見著，應(yīng)該不在店里。因為要是在店里的話肯定昨晚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去拿了。我們那桌最后是她帶人收拾的，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日記本。她說一會兒再去幫我找找，然后又繼續(xù)道：“其實，我姐那個什么……”

我趕忙打斷她的話頭，說：“沒事兒，祝她愉快?！蔽倚睦锼崴岬匕央娫捒哿?。我覺得祝她幸福這句我說的特悲壯。她終于還是沒有等我，我開始有點(diǎn)討厭起自己的怯懦來。這么些年了，我雖然沒有明火執(zhí)仗地追求她，可我總以為她是知道我的意思的，我一度以為她也喜歡我，可現(xiàn)在才知道，我竟是如此自以為，如此可笑。

她有了男朋友了么？

我心里只剩下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