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福德正襟危坐,衣著得體,金黃的頭發(fā)油光可鑒。他臉色紅潤,眼睛呈淡藍,眼球稍稍突出,臉上露著難以琢磨的表情,但儀態(tài)高雅。這副樣子在希爾達看來有點陰郁和愚蠢。他是在拭目以待。他擺出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可希爾達卻不在乎他什么神態(tài),她反正是刀槍在握,準備打仗,即使你是教皇或皇帝也不在乎。
“康妮看上去身體狀況很差,”她輕柔地說著,灰色的漂亮眼睛凝視著他。她看上去是那么純潔,康妮也是這樣的。但克里福德心里很明白,她們內心里都十分執(zhí)拗,堅如蘇格蘭石頭。
“她是瘦了點,”他說。
“你沒有想想辦法嗎?”
“你覺得有必要嗎?”他問,聲音柔和而不失堅定,在英格蘭人身上這兩者經常并行不悖。
希爾達不語,只是怒視著他。她不能言善辯,康妮也不會。所以她只能怒視。這樣子比說點什么還令克里福德不舒服。
“我得帶她去看醫(yī)生,”希爾達終于開口說,“你知道這附近有好大夫嗎?”
“我怕是說不上?!?
“那我就帶她去倫敦,那兒有我們信得過的大夫。”
克里福德盡管已經氣得七竅生煙,可還是一言不發(fā)。
“我想我得在這里過夜,”希爾達說著脫下了手套,“明天開車帶她進城?!?
克里福德氣得臉色發(fā)黃,到晚上連眼白都開始有點發(fā)黃了,看來他得了黃疸病了??上栠_一直表現(xiàn)得很謙卑,像個小女孩。
晚飯后喝咖啡時分,氣氛顯得很平靜,希爾達說:“你得找個護士什么的貼身看護你。真的應該雇個男護士?!彼f話的語氣很溫柔,但對克里福德來說卻如當頭一棒。
“你是這么想的嗎?”他冷漠地回答。
“是的,我覺得這是必要的。要不然,父親和我就把康妮帶走幾個月。反正不能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
“什么不能繼續(xù)下去了?”
“你難道沒有看看康妮這孩子嗎?”希爾達沖他瞪大了眼睛問道。
此時他看上去很像一只煮過的大蝦,或者說她覺得是這樣。
“康妮和我會商量這事的,”他說。
“我已經跟她商量過了,”希爾達說。
克里福德讓護士們看護的時間太久了,他討厭她們,因為她們把他的隱私全了解了個透。而一個男護士!他無法忍受一個男人伺候左右。任何一個女人都比雇個男的要好。可為什么不能是康妮呢?
姐妹倆第二天一早就驅車上路了,在把著方向盤的姐姐身邊,康妮看上去就像一個復活節(jié)時的羔羊那么渺小。馬爾科姆男爵不在家,但肯辛頓的家卻開著門。
醫(yī)生仔細地替康妮做了檢查,并詢問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拔視r常在畫報上看到你和克里福德男爵的照片。你們幾乎算聲名遠播了,對嗎?一個文靜的女孩就這么長大了。即使是現(xiàn)在,盡管畫報上登了那些照片,你也還是個文靜的小姑娘。沒什么,沒事兒,你的器官沒什么問題??蛇@樣不行,不行??!告訴克里福德男爵,他得帶你進城來,要么就帶你去國外走走,讓你有點娛樂。你需要點娛樂,必須!你的元氣太弱了,沒底蘊了,沒底蘊了。心臟神經已經有點異樣了,是的,不是別的,就是神經的問題。我一個月內可以幫你調整好,去嘎納或著比亞里茲⑤。無論如何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能了,聽我的,否則我無法對你的后果負責。你只是在消耗生命而沒有補充。你得有娛樂消遣,適當健康地消遣??赡悻F(xiàn)在是消耗元氣而不進行補充。你知道的,不能這樣下去了。抑郁!你要避免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