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稱小敏,取了我原本名字的諧音。他們便叫我敏姑娘。
老鄉(xiāng)們大多都是腸胃病,也有一些較為復(fù)雜,我自己也一知半解。到這時候,才開始后悔平時學(xué)習(xí)不夠努力。如果我上課少睡點覺,如果我平時少看點連續(xù)劇,如果……
義氣之下的第一次行善,當(dāng)然有顧慮不周之處。我身邊銀子不算多,看了二十來個,云香說:“小姐,錢不夠了。”
我不得不掃興而歸。倒是那些老鄉(xiāng)親,還依依不舍地一直送我到城門口。
云香問:“咱們明天還來嗎?”
我問:“你知道哪里搞點錢嗎?”
“月例都是大夫人發(fā),都有明確的數(shù)。不過小姐你以前病著的時候,那份錢都省了下來?!?/p>
可我也沒本事厚著臉皮再去向謝夫人把錢要回來。
但若是沒錢,什么事也干不了。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的決定既沖動又幼稚可笑。
回了家,吃完飯,洗完澡,我同云香坐在爐子邊烤火,給她講故事打發(fā)時間。
今天正講到楊逍勾搭紀(jì)曉芙,一個是清心純凈的蛾眉女俠,一個是老謀深沉的邪教護(hù)法,一個是青春少艾的花季少女,一個是人過中年閱盡滄桑的大叔。
云香發(fā)問:“怎么年紀(jì)差那么多?”
我說:“據(jù)后人考證,楊逍該比紀(jì)曉芙大一輩,起碼大個十幾歲?!?/p>
云香說:“老牛吃嫩草?”
這姑娘跟我混久了,也學(xué)了幾套。
我手舞足蹈唾沫橫飛:“而且考據(jù)派還得出可靠結(jié)論,楊逍當(dāng)年恐怕和峨眉滅絕師太有過感情糾葛?!?/p>
“那不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太太?”云香驚呼。
我忙搖頭:“那是金老爺子不喜歡她。其實她不是大媽!她是御姐!御姐??!”
云香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是她脾氣暴躁,心腸也不好啊?!?/p>
“那是被楊左使氣得更年期提前!”
討論得正激烈,忽聽外面院子里傳來“嘩啦哐當(dāng)”一陣響,然后一個男人哀而痛地叫:“嗷嗚——”
我同云香側(cè)耳聽了聽。我問她:“我早上把那兩株刺紅搬到墻角曬太陽,你后來搬回來了嗎?”
云香說:“沒有啊?!?/p>
我說:“哦——”
門砰的一聲被推開,謝昭瑛灰頭土臉衣衫不整地沖進(jìn)來,兩眼冒火。
云香跳起來:“奴婢去倒茶?!蹦_底抹油跑了。
我“嘿嘿”笑:“二哥,最近過得怎么樣?生活上有什么困難?有困難你可要說,沒有困難制造困難你也要說哦……”
謝昭瑛“啪”地一丈拍在桌子上,我和瓜果碟同時一跳。
謝昭瑛忽然抱住手叫:“快快!拿根針來!你哥哥我快成刺猬了!”
這樣鬧了一番,花了半個小時才幫他把刺全挑干凈。
我給渾身散發(fā)藥氣的謝昭瑛倒了一杯茶,開始數(shù)落他:“你也不能老是這樣。你年紀(jì)也不小了,該好好安定下來找份事做,做出點業(yè)績來。沒準(zhǔn)人家秦家看你有出息,又同意把女兒嫁你了呢?!?/p>
謝昭瑛喝茶:“我的事你別管?!?/p>
我冷笑:“爹娘都不管,我干嗎管?你的墮落只能更加襯托出我的勤奮與上進(jìn)?!?/p>
謝昭瑛喝完茶,左顧右瞧:“有吃的嗎?”
我扒了扒火盆,灰里露出幾個烤紅薯。我也有點餓了,和他一起剝了吃。
謝昭瑛口齒含糊地說:“味道不錯,火候正好。以前我在軍——”他哽了一下,“以前我還上學(xué)時,想吃個紅薯都要悄悄自己弄?!?/p>
我曬哂笑:“怎么說著謝家虐待你似的,吃個紅薯都要偷偷摸摸的。你自己怎么弄?”
謝昭瑛說:“在學(xué)堂里,趁先生不注意,把紅薯偷埋在火盆里。放學(xué)了再扒出來?!?/p>
我無語:“怎么就沒噎死你?”
謝昭瑛吃飽了,喝光了我的花茶,拍拍手走人。
我喊住他:“二哥,我有事請教你?!?/p>
“說?!?/p>
“你平時哪里來那么多錢?”
謝昭瑛盯住我:“你想怎么樣?”
我攤開手:“別那么緊張,誰都有手頭緊的時候。教我?guī)渍邪伞!?/p>
謝昭瑛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嚴(yán)肅地瞅著我,然后他伸出手,一下擰住我的臉,笑得陰險狡詐:“小姑娘啊,水靈靈啊,耍心機啊,差火候啊……”
然后松開,拍了我一掌:“走,劫富濟(jì)貧去!”
“啥?”我大驚。
謝昭瑛奸笑:“你不是缺銀子嗎?我?guī)阏毅y子去啊。”
于是,月黑風(fēng)高夜,翻墻越戶天,我跟著謝昭瑛去自己家偷錢。這是我活了二十一歲所做過的最重大的犯罪行為,可是我卻還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激動興奮與好玩。
謝昭瑛輕車熟路,盡帶我走那些我白天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偏僻小路。大概十分鐘后,他將我?guī)У搅艘蛔w樓下。
我仰頭望:“二哥,我怎么看著眼熟?”
謝昭瑛說:“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覺得眼熟,這是咱們家的藏書閣?!?/p>
“可是你說我們來弄錢……”
“噓!”他捂住我的嘴,“跟我來就是。”
謝昭瑛抽出簪子在鎖眼里搗鼓了兩下,鎖“咯啦”一聲就開了。
我贊美:“Bravo!”
謝昭瑛:“什么?”
我翻譯:“好手藝?!?/p>
謝昭瑛得意。他進(jìn)了藏書閣,貓下腰,在黑暗中摸索著什么。我只聽“啪嗒”一聲,什么東西打開了,然后謝昭瑛拉起了一塊木板。原來藏書閣內(nèi)還有地下室。
我們順著階梯走下去。謝昭瑛點起了一個火折子,我看到周圍是石頭墻壁,潮濕,生有青苔,有股怪異的霉氣。這地方不像阿里巴巴的寶藏洞,倒像哈利波特的密室。
大概走了兩分鐘,到了盡頭。謝昭瑛點亮了油燈。
我們身在一個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地窖里,到處堆著腌泡菜的大壇子(詭異的霉味就是從這里傳出來的),還有好幾桶酒,和一大堆分辨不出原貌的物質(zhì)。
我氣得哆嗦:“這……這就是……這就是你說的銀子?!”
謝昭瑛卻在那頭不知道怎么弄了一下,一面墻壁嘩地滑開,露出一個黑黑的門洞。謝昭瑛把油燈點亮,我就看到了里面金燦燦的光芒。
一時間我的腿有點發(fā)軟。我拉了拉謝昭瑛的袖子:“二哥,咱爹不是貪官吧?”
“什么?”謝昭瑛問。
我指著那一屋子的金銀珠寶:“他他他,只是一個太傅,月俸才多少?。俊?/p>
謝昭瑛恨鐵不成鋼,抓著我的肩像搖篩子一樣使勁搖:“咱爹是文博候!文博侯!是萬戶侯!咱們謝家在外面有御賜的田地和莊園,年年都有上供!”
我差點被搖得四分五裂,忙叫:“知道了!知道了!”
謝昭瑛丟下我去拿銀票。
我揣起了二百兩,然后四下打量那些古玩珠寶。它們大多都蒙了一層灰,結(jié)著蜘蛛網(wǎng),明明價值連城,卻被收在這發(fā)霉腐朽。謝老爺子真沒惜香憐玉之心。
我呢喃:“似乎都可以聽到它們在哭泣呢……”
謝昭瑛正忙著斂財,頭也沒回:“正常。謝老太爺?shù)囊粋€小妾犯了錯被老太夫人關(guān)到前面那間屋子里,后來就死在這里?!?/p>
恰好黑暗里一陣陰風(fēng)吹來,我寒毛倒立,大叫一聲跳到謝昭瑛背后。
一個東西被我碰掉在地上。我撿起來一看。
“這有一本書,”我念,“秋陽筆錄?”
謝昭瑛猛地轉(zhuǎn)過身來,從我手里搶過那本書:“秋陽筆錄?居然真的在這里?!”
我問:“這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