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支蠟燭倒了下來,正落在忠信右手的桔梗印上,火光一閃即逝,符印頓成飛灰。與此同時,繩索發(fā)出一聲悶響,斷成了數(shù)截,掙脫了束縛的忠信霍然坐起,喉間傳來野獸般的低吼。
晴明臉色一變,轉(zhuǎn)頭叫道:"博雅,快走!"
看來是來不及了。博雅剛剛拔出刀,忠信已經(jīng)像出籠的惡虎一樣撲了過來,速度之快有如閃電,在博雅還沒有做出任何抵抗動作之前搶到了他手中的刀,隨后惡狠狠地向自己的腿上砍去。
當(dāng)?shù)囊宦暣箜?,是晴明扔出了手中的扇子,擊在刀刃上。刀鋒因此偏了一偏,只在腿部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源忠信抬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右眼已經(jīng)變成血紅的顏色,看上去相當(dāng)可怕。
他呆滯的目光緩緩地轉(zhuǎn)向了晴明,即使是經(jīng)常與鬼物打交道的陰陽師,在看到這樣的目光之后也忍不住暗自心驚。
"膽敢阻止我……"忠信含混不清地說道,聲音充滿了怨毒,聽起來完全不似他本人,就像是另一個人借住在這個軀殼里。
"回去吧。人世間并不是你應(yīng)該來的地方。"
"哈哈……"狂笑聲幾乎震破耳膜。博雅伸手捂住了耳朵,晴明則凝視著忠信,目光中帶著不可違拗的堅定意味。
這樣的靜默持續(xù)了片刻,忠信抽搐的臉在燭光映照下忽明忽暗,帶著十分詭異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好吧,那就先殺了你!"
猛然間,長刀向著晴明劈下,而此刻的晴明已經(jīng)手無寸鐵。
"神兵利器,為我所用。"咒語聲中,墻上掛著的一柄短劍已經(jīng)騰空而起,架住了忠信手中的長刀,看上去就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舞動著它。與此同時,晴明已經(jīng)拉起茫然不知所措的博雅,退到了簾后。
"很厲害啊……"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晴明自語道。然而隨即,忠信上前一步,猛力劈了下去,手中的長刀和短劍同時斷成兩截。
事起倉促,已經(jīng)來不及結(jié)印了。面目猙獰的忠信手持半截斷刀,向晴明猛撲過來。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晴明的身體重重地撞在柏木板上,帽子也掉落了。他試圖爬起來,但是忠信已經(jīng)不再給他任何施法的時間,再次將他壓倒在地,右手?jǐn)嗟陡吲e,猛地戮向晴明的咽喉。被牢牢制住的陰陽師只能騰出一只左手,奮力攥住忠信握刀的手,以阻止斷刀的來勢,同時側(cè)過頭,意圖避開要害。但此刻的忠信,蠻力驚人,就好比一頭困獸,在他面前,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盡管晴明那只白皙的手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青筋,卻仍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冷的刀鋒向著自己一寸寸逼近。
"快住手!"慌亂之中的博雅想要伸手拔刀,卻拔了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刀現(xiàn)在就在忠信的手上。他四處看了看,正好看見檀香木的幾案,便沖了過去將它舉起來,但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又愣在了那里。
"博雅!"力氣已接近用盡的晴明呼喊道,這一聲讓博雅猛然清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高舉起幾案砸向忠信的頭部。隨著一聲悶響,忠信的身體終于不再動彈了。
而此刻的博雅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還沒有從剛才自己所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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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晴明。"
"嗯?"
"我……差點忘了你說過的話。"
兩人此刻坐在牛車之中,晴明的臉上還帶著激斗脫力的疲憊,左頰有斷刀劃出的血痕,不過看上去心情不錯。
"什么話?"
"就是你說,被惡魔附體的忠信大人不再是我的伯父。可是,剛剛我還是很猶豫,因為要傷害一個自己尊敬的人……"
"呵呵??墒悄惝吘勾蚧枇怂?,不是嗎?"
"唔。因為我覺得他會殺死你,一著急就什么也顧不得了。"
"那就對了。"
"可是……"博雅的樣子看上去很苦惱,"那樣猶豫……是否說明我是個膽小的人?"
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晴明睜開了眼。
"不是。"他干脆地說,"弱者只會因為膽怯而退縮,而勇者卻能夠因為仁慈而自愿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