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三:《從文口述——晚年的沈從文》——代序
自一九八○年認識沈從文先生,至一九八八年他辭世的八年間,每次進京,大都會聯(lián)同王和王亞蓉女士,到沈家拜候老人家和沈夫人。不管有事無事,談正事還是閑聊,總耽擱上好幾個小時。八十年代初中期,專職于編輯出版事務,赴京次數(shù)較頻繁,每回逗留時間又長,親炙的機會自然多。我很懷念這一段日子,也視之為一生很寶貴的際遇。倏忽間,沈老去世也十五年了,但八○年初次晉謁沈老的情景,仍然記憶鮮明;當時蹦跳入腦海的“大人者不失赤子之心”的形象,也不因時間、人事的遷變而磨滅。
沈老晚年的二十年,在工作上最親近的自是他的兩位助手王先生和王亞蓉女士。沈老生前死后,我與他們兩位一直是很親近的朋友。從他們?nèi)粘U勗捴校耀@悉更多沈老的事情,增長我對沈老的認識。或者是出版人的習性,我總勸他們寫下來。他們兩位都是很低調(diào)的人,也基于對沈老的尊崇,而有過多的顧慮,盡量不愿因文字而惹起不必要的是非。我認為名人首先是屬于他自己的,其次是屬于歷史的,但在容易生是非的社會,心性善良的人有這種顧慮,可以理解。
王先生因病過早去世,是中國考古學界的一大損失。他厚積未發(fā)的方方面面的學問,隨身而逝,令人惋惜。作為沈老晚年最親近、最信賴的學術助手,追隨沈老三十年,如果王先生能寫下長年在生活中的親炙以及在學問上的請益琢磨,不用說,將會是了解和研究沈老晚年的重要文獻。我作為一個歷史研究者,深信其歷史價值,更感到這種損失無可補償。于是轉(zhuǎn)而“壓迫”王女士。每次上京見面,苦口婆心,敦勸她整理與沈老在出差時的談話錄音,以及她對沈老的回憶,結(jié)集出版。為此甚至“責”以為歷史負責的大義。近年,王亞蓉女士屢為疾病所纏,甚至有過生命危險,終了悟及時行事的重要、為歷史留下記錄的迫切程度。今年是沈從文先生百年華誕,為懷念沈從文先生,終于編寫出版這本書。簡單說明其中緣起,以為序。
原載《從文口述——晚年的沈從文》,
香港商務印書館二○○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