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年輕有力的大手緊緊地相握著,“904”號猛一低頭,狂嘯著對準了日寇的重巡洋艦的煙筒,直沖下去,“轟隆”一聲巨響,粗大烏黑的煙柱騰空而起。接著,“904”的碎片和敵艦的殘骸混在一起,迅速沉入江底,浩瀚的錢塘江口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三位烈士,閻海文于8月17日,沈崇誨、陳錫純于8月19日,以他們的鮮血和生命,為抗日戰(zhàn)爭譜寫了壯麗的一頁?!鞅槿珖?,國人無不動容。
8月25日,毛澤東在文章里高度贊揚國民黨軍隊,說他們“表示了中華民族的英雄氣概”,并代表“中國共產(chǎn)黨以無上的熱忱”,向他們致“民族革命的敬禮”。這贊揚的對象,明確地包含了“空軍”,自非偶然。
如果說,我國空軍在“八一三”淞滬會戰(zhàn)期間,業(yè)已打出了民族的志氣而為國際輿論所關注,那么后來,在保衛(wèi)武漢領空的多次空戰(zhàn)中,則又多有令人鼓舞的新戰(zhàn)績。
日寇對武漢的空襲是經(jīng)常的,頻繁的。凡有敵機來襲,防空司令部便發(fā)出“空襲警報”以至“緊急警報”。前者是要求市民躲避——通稱“躲警報”或“逃警報”;后者則實施“交通管制”,車輛和行人都不得通行了。
然而,武漢是一個繁華熱鬧的大都會,人口密集,街道縱橫,既無森林曠野,又無山巒巖洞,往哪兒躲呢?誠然,人工構建的“防空洞”不少,我們居住的仁壽里便有一個,但只能容納二三十人,不及全里弄居民的十分之一,且堅固程度極為有限,再則里面空氣并不流通。因此,姑丈一家以及逃難前來投奔的寄居者,凡遇空襲,大家按兵不動,都在屋里待著。
躲在屋里最省事,雖然很不安全,好在倘遇敵機夜襲,還可上四樓陽臺觀戰(zhàn)。不像白天會暴露目標,可能招致敵機的機槍掃射。因為夜間拉響了緊急警報,立刻實施“燈火管制”,整個城市黑沉沉的,只有雪白明亮的探照燈的光柱,一條條地或者一束束地劃破黑夜,相互交叉著,自西而東或自南而北,監(jiān)視敵蹤,配合高射炮,保衛(wèi)城市上空。
當然,高射炮須待緊急警報之后,敵機入侵,方才開始怒吼。這時際,紅色的和綠色的信號彈,便紛紛向高空發(fā)射,與探照燈交相輝映,把大武漢的天際點綴得五彩繽紛,煞是好看,而配置在各處的高射炮的閃亮火光和隆隆炮聲,則不消說更受我們歡迎了。這時候,佇立在陽臺上的小朋友們,一個個屏聲斂息,踮起腳跟,睜大了眼睛,盼望著敵機被高射炮擊中的動人情景,一旦看到,立即拍手,歡呼雀躍。
空戰(zhàn)自然更是好看的,但很難看到,因為一般情況下,我空軍將士不待敵機飛臨市區(qū)上空便予以攔截,一則確保市區(qū)安全,二則在空戰(zhàn)中更能施展技巧。最大規(guī)模和最激烈的空戰(zhàn)有兩次,即“二一八”和“四二九”。這是武漢人最難忘懷的兩次。
1938年2月18日,日寇轟炸機及其護航驅(qū)逐機共三十二架,在安徽與江西邊境集結后便向武漢進襲。我機二十九架當即升空迎擊。
戰(zhàn)斗在戴家山一帶上空展開,一直打到漢口上空、漢陽上空、機場上空和東湖上空;戰(zhàn)斗開始不久就有飛機從半空墜落,也有在空中爆炸……分不清敵我。鏖戰(zhàn)僅僅進行了十二分鐘,殘余敵機便逃逸了,因為被我擊落十二架,損失慘重。我空軍平均每分鐘擊落敵機一架,創(chuàng)造了淞滬戰(zhàn)役以來,空戰(zhàn)的最佳紀錄。
不過,在升空迎戰(zhàn)的我機二十九架中,只返回了二十三架,損失了六架。除一名飛行員跳傘成功外,李桂丹、巴清正、呂基淳、李鵬翔、王怡等五位再也沒有回來。而李桂丹烈士一人擊落敵機三架。
三天后,武漢各界群眾二萬余人舉行盛大游行,慶?!岸话恕笨諔?zhàn)告捷,并公祭五位烈士,由國民政府軍委會委員長蔣介石主祭。主席臺上,排列著五位烈士的遺照,兩旁則是蔣氏夫婦的挽聯(lián)——
武漢居天下之中,殲敵太空,百萬軍民仰戰(zhàn)機;
滂沱揮同胞之淚,喪我良士,九霄風雨招英靈。
公祭大會宣讀祭文之后,巴清正烈士的父親致詞說:
我們是東北人,東北淪陷后,巴清正就立志救國,要收復東北。十六歲的他冒稱十八歲,考進了航校,所以他實際上今年才二十一歲。我心痛的是他太年輕了,正該為國家多出幾年力。
我們現(xiàn)在只希望早日收回東北,早日回我們的東北去!
中共中央和八路軍代表周恩來、葉劍英、陳紹禹,以及西北各界婦女救國會的駐漢代表鄧穎超、孟慶樹等也來到會場致祭。遠在延安的毛澤東、朱德、彭德懷等送了花圈。周恩來、董必武、葉劍英、陳紹禹、秦邦憲、羅炳輝等還送了挽聯(lián)——
為五千年祖國英勇犧牲,功名不朽;
有四百兆同胞艱辛奮斗,勝利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