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主任和秦書記是一左一右打開的車門,一前一后步履匆匆地伸著長手來到他黃期面前的,臉上燦爛的笑容宛如九月里綻放的菊花,比城市廣場盛開的雞冠花還要燦爛??抵魅蔚碾p手搶先緊緊握住了黃期的手,說:“呦,黃科長,久違了!久違了!”與此同時,秦書記的手則在黃期和主任的手旁邊排著隊,嘴里并不閑著,說:“黃科長,你不夠意思,這么長時間了,也不到我們基層視察視察!”黃期自然客氣得要命,先是雙手用勁和康主任握了,又雙手用勁和秦書記握,說:“啊,今天是哪陣風把兩個領導吹來了,我這幾天正想著要去向兩位領導匯報工作呢!”騰出手的康主任就掏出了紅塔山,敬給黃期:“你才是領導呢,我們可是早就聽說黃科長要進步了,下一步就是局領導了!”秦書記敲邊鼓,說:“沒錯,我也聽說了,黃局你可要請客呀!”黃期咧嘴笑笑:“我也想進步啊,可就是發(fā)愁沒人提攜,只好等著兩個領導高升了,等到兩個領導高升了,一定要多關照關照兄弟呀!”三個人哈哈大笑,把一群在附近覓食的廣場鴿驚得飛上了藍天。
言歸正傳,聽康主任和秦書記說這溜門面房是辦事處建的,黃期當然是一臉的驚訝,說我怎么就不知道呢,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先去向二位領導匯報匯報的!康主任和秦書記聽黃期說拆除這溜門面房是市委錢書記的指示,更是一臉的驚訝,眼睛瞪得像銅鈴,說沒想到咱這區(qū)區(qū)幾間門面房,竟然把市委錢書記都給驚動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黃期從康主任和秦書記嘴里連著說出的三個“沒想到”里,讀出了他倆的不相信,而從兩人臉上依舊綻放的菊花上,似乎還讀出了他們在說:黃期呀黃期,你小子這不是拉大旗作虎皮嗎,不過這大旗也拉得忒大了些吧!黃期嘿嘿笑了笑,笑得有些冷,心想,奶奶的,就是沒有市委錢書記的指示,憑今天這事,照樣修理你們!康主任和秦書記當然是明白人,心里清楚,不管黃期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今天卵子肯定是讓人家抓住不丟了,好吧,事情已然如此了,那該出血就出血、該破費就破費吧,不過山不轉水轉,嘿嘿,話不多說,咱走著瞧!
黃期的時間節(jié)奏把握得很好,這點很讓屬下們心服口服。和康主任秦書記一陣嘻嘻哈哈說笑之后,黃期大手一揮,讓弟兄們上車,然后拱手和康主任秦書記告辭:“老弟公務在身,馬局指示還要查處另外一處違章建筑,今天就不聆聽二位領導教誨了,咱們后會有期!”康主任和秦書記聽了,剛才臉上還在綻放的九月菊,立即像遭受了一場風吹雨打,頹敗下來??抵魅卫S期的左胳臂,一臉的殘花落葉,說:“兄弟,你這可是瞧不起人呀,到了我們的地盤,還不給我們行使行使地主的權利,有這么辦事的嗎!”秦書記拉著黃期的右胳臂,臉上尚存幾縷菊瓣,說:“黃局,你是不是想讓我們落下你黃局在我們地盤上餓肚子的壞名聲呀!”黃期對著康主任和秦書記連連拱手,謙恭地說:“二位領導這是說到哪去了,要請客也應該是我請二位領導呀,改天吧,忙過這一陣,我給二位領導打電話!”康主任哪里同意,扯著黃期的胳膊就往他的車里拉,說:“電話我們肯定等著,但是今天,兄弟你一定得給哥哥我面子!”
幾乎是被綁架著,黃期無奈只好領著他的一幫部下,隨康主任秦書記驅車來到了鴻賓樓酒樓。一行人走進大廳,看到大廳座鐘的時針和分針穩(wěn)穩(wěn)重合在十二點整的點上,正嘣嘣地敲響著。怎么樣,什么是水平,這就是水平,領導水平;什么是藝術,這就是藝術,領導藝術!當然,他黃期并不稀罕這一頓飯,他黃期怎么會稀罕這區(qū)區(qū)的一頓飯呢!請他黃期吃飯的人不敢說排著隊,那確實有些夸張之嫌,可是,說他黃期吃請也是看家的,不是家的他還不去,這決不為過吧!要是隨便是個人都能請動他黃大科長,他黃期還有什么面子可言。實話實說,他黃期也是時不時地會擺擺架子的,不但擺架子,多喝二兩的時候他還會耍清高,別以為耍清高是知識分子的專利,他黃期也有。